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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花束

陸三軍 x  七  

-PLAY-

人類社會有時與叢林無異。

人們以為佩戴著野獸面具,穿梭在脆弱的「兔子」群間,就能奠定以資本為取向的領導地位。

曖昧的話語從假面下蔓溢而出,臣服與支配取代原始的狩獵法則,在吃與被吃的關係間,有些獵物以獵人的形式出現,有些獵人則喜歡裝作弱小,出自情趣和彼此的保護色,依循著階級,圍繞著巢穴棲息。

 

陸三軍沒有配戴面具。

他如何來的,就如何去。

 

除了筆挺的西裝外,他總在某地駐留許久,悠閒的姿態和神情將他和忙於生計四處奔走的兔子們劃分開來。

 

Dom需要Sub的信任,這是生而必知的本能,公然將其教授成課,未免有些可笑。

又像是這種場合中挑揀獵物的遮羞布,掩飾著自然與不自然的情慾流動。

 

他在其中看見了一隻漫不經心的兔子。

像是狼的靈魂被囚於身份中,堅毅不屈通常不是拿來形容一個Sub時適當的詞彙,但那少年瞧來是如此。

 

看那百分百臣服的標準姿態,跪姿和背起手的動作都是如此精準,可細長的淺色眼眸卻透出了強烈的桀驁感,並非恨或厭惡,僅僅是表達著對操控方的不認可。

宛如將身體和靈魂分割開來,肢體提供著冰冷的機械性順從,而靈魂卻高高懸於上,審視著對方支配的資格。

七的神色平靜,一如他的生活沒有色彩。人生而不平等,所以有人能作堂上賓,有人卻只能跪於階下腳邊,作為滿足對方的存在。自憐自艾沒有用處,他接納自己的人生,負債、生而為sub,所以他接受這份工作,賺錢,並滿足自己無處可去的生理需求。

 

可到底還是心有不甘。

 

如果有選擇,他當然不會在這裡,可他別無選擇,只能將一切掩藏,只餘眼底暗色。他能將指令做得完美,能摒棄無用的羞恥心,依循教習低下頭服從命令,但他的自我始終像固執的頑石,扒在邊緣,不願真正沈淪進泥塵裡,只脫離地看著自己在俗世浮沈,看著賓客來來去去。

 

他不覺得自己足夠優於形色的客人而去論及是否認可臣服,可或許是頑石難轉,那點藏起的自我在他心前築起一道高牆,任指令繁複貶低搓磨也無從摧折——結果其實是一樣的。於是不論是懲罰還是獎賞,於他都如沙如霧,僅能造成生理的一點觸動,前者忍受疼痛,越痛心越硬,後者也並無法真正帶給他哪怕僅只生理上的滿足,得到的一點只讓他更為空虛,促成他進一步脫離。

 

講座教導基本知識,卻好似教不了他精神,一如他遵循指令,卻表現不了臣服,越標準的姿勢動作,反倒越襯托出他眼底的冷漠和漫不經心。

 

不討喜,但也挑不出錯處,令人惱恨,但又不願承認是自己調教不動,簡直冥頑不靈,又臭又硬。即使講座上的接觸並不需要那麼深入,甚至是很好拿來練手的類型,這讓他有了練習對象也很快會離開換下一個。

 

他垂著眼,並不四處打量,待陸三軍走到他身邊,他也僅是確認了一眼,便又恢復到原本的姿勢,像逆來順受,更似無動於衷。

湊近觀察的結果一如他所想,那雙眼裡的冷淡和疏離切切實實地吸引著他。

 

Bunny的資料上除了名字,還有性別和安全詞,男Sub是不出意料的事實,可安全詞倒十分有趣了。陸三軍沒見過幾個將「不要」列為安全詞的Sub,畢竟欲迎還拒是大眾喜好,面對懲罰或強烈的支配時,這樣通俗的詞彙通常會是人類的第一反應,無需經過思考便會脫口而出。

 

在在顯示眼前的Bunny有著水準以上的自控力,面對放縱和慾望之前,選擇的必定是忍耐。

 

但同時他也開始好奇。

交託信賴,獲得支配,得到滿足……這樣簡單的公式,對於眼前的Sub來說,真能輕易得到嗎?

 

「你好。」

 

陸三軍收起打量的目光,上前一步,伸手與對方交握,權當是友善的問好。

 

「轉一圈。」他的眼眸帶笑。「展示出來,讓我看看你。」

「您好。」

 

七禮貌地應了一聲,接著便服從男人的指令,以足夠詳細觀察的速度緩緩轉身一圈,而後雙腳岔開跪下,捲提衣襬至唇邊啣住,裸露的胸膛隨之挺起,脊背筆直,下頷微收,兩手規矩地並在腰後。

 

像裝好的禮物待人拆開,舉手投足間卻又帶著幾分過於規整的冷硬。

陸三軍的視線由旁掃過,制服上應有的皮帶早被前幾個測試指令的Dom命令脫下了,現在正如散落的禮物緞帶一樣,摺疊在七的身邊。

 

「很好。」他接著說:「繼續保持。」

 

少日曬的皮膚是白皙的色澤,在俱樂部的燈光下白得有些刺眼,但很適合裹上床單或暖色調的毛毯,黑色系的內衣或綁帶似乎也很適配,或恰好長過臀部,懸在大腿中央的大號襯衫。

過瘦的軀體讓肋骨變得稍而有些顯眼,肌肉量不足,可不到瘦骨嶙峋的地步,至少優於時尚圈的病態追求,帶著不那樣極端的骨感美。

肋骨以上,可看見胸膛仍保有薄薄的肌肉,紅點綴著含蓄,尚且青澀,又或是因主人的冷感而顯得青澀。

肋骨以下,腰身很細,適合圈抱,臀部不大,包在褲裝中,從轉圈展示的過程,能看出它絕對挺翹。

 

被遮掩住的筆直長腿偏細,膝頭也小。

作為偏愛的部位,陸三軍的視線在腿部多流連了一會,這才往上。

 

他觀察著七的神情。

這職業被打量很正常,再露骨到讓人感覺噁心的也不是沒有,七並未因此產生情緒波動變換表情,仍依循指令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姿勢,微斂的眼中帶著近似放空的平靜,半點不好奇不猜測男人的目光背後在轉著什麼想法。

人們總是透過外表和談吐挑選心靈伴侶或飼養的寵物,然而華麗討好的外表,甜膩的言行都可能只是包裝,剝開一層層偽裝後,最後會剩下什麼,倒成了未知數。

 

陸三軍喜歡七的這份「乾淨」。

不作偽的人,由外表便可直接看透內心,言行雖受俱樂部的規則管轄,那雙眼倒絲毫不掩藏,毫無感觸便是毫無感觸,厭惡雖因禮貌而藏起,在與要求過激的客人互動時卻也能見到些許痕跡。

 

他從不吝嗇誇讚,有時也以鼓掌取代讚美。

而七兩種都得到了。

 

「很不錯。」掌聲結束時,他說:「現在將雙眼閉上,爬到我的腳邊。」

突兀的掌聲令七有一瞬的停頓。他心裡不由得冒出這位客人有點奇怪的想法,即使很快就略過去了,也隱隱觸動了他本沒有多少的好奇。

 

當然他並不打算在這個當下探究那點閃瞬即逝的感覺。開始轉動的視線只為記住男人的方向和路徑,沒多久他便果斷地閉上眼,鬆開齒間衣襬,儀態標準地往前爬,雖然無法真如四足動物般靈巧,速度不需要很快的狀態下,竟也有幾分近似貓科的優雅。

 

直到觸及障礙物,七沒有起身,也沒有睜眼確認,僅按著記憶中鞋尖的位置,雙手交疊,額頭輕點,腰背隨之傾斜出一道平滑的弧度,低聲喚道:「先生。」

「主人。」改正那令人唯一令人不甚滿意的稱呼後,陸三軍略微蹲了下來,將手放在那順從而低伏著的墨色腦袋上,嘉獎似的撫摸。

 

「睜開眼睛。」他帶著笑音說:「看著我。」

「主人。」

 

七眼睫顫動了下,緩緩仰起頭,片刻後睜開那雙金色的眼睛,在一瞬的朦朧後平靜地望向男人。

 

在某個靈光似的罅隙間,幾乎像極了雛鳥睜開眼的那一剎那。

 

陸三軍沒有開口更換指令,七也就一直看著,也許是那雙闃黑的眸太過深邃,他不自覺地專注起來,心底隱隱泛起一股無人打擾的安寧,胸膛的躍動因此顯得鮮明幾分。

在長久的對視間,掌與指的觸摸也是含蓄的,緩慢的,循序漸進的,從髮絲入到髮根,從頰側到下顎,四指攏著略顯瘦削的輪廓線,拇指搭在唇邊,輕輕觸摸。

 

「我很中意你。」

 

魆黑的眼眸因映著金,而反射些許亮光。

陸三軍的視線膠著,沒有絲毫動搖,而他的撫摸也漸漸開始帶有侵略性。

指腹在喉結處流連,向下點過鎖骨,向上觸碰顎前那一塊無骨骼支撐的軟肉。

順撫黑髮的手定在後腦處,如同安定的戒托,將剛尋得的寶貝妥善地置放在那兒。

 

游移的手指最終點在了制服的縫隙,點在胸膛中央,再接著回到頰邊,以掌托住臉頰,手指扣在耳側輕搔。

 

「你會是我的好寵物。」他說:「我有這種預感。」

七恍惚在男人耐心的動作裡感到了安穩,哪怕這些動作的背後是為了「品嚐」。

 

奇怪的客人。他想,怎麼會有人喜歡這樣奇怪的自己?

 

但也許是因為這樣吧,因為他們都很奇怪。

 

他覺得自己也不討厭這個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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