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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主題餐具

-主線2-

顧雪廷並不擅手工,但樓裡的生活除了晚上接客,也實在無什他事可做,見最近大家都在做押花,便也和小廝取了一些來,閒著無事在房裡研究。

 

他弄得隨意,畢竟想也知道他唯一在意的卓二不會喜歡這種小東西,連單純收禮都不知道該放哪裡,這般費力做出成品也沒什麼用處,便懶得多花心思,隨便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壓制花朵的過程意外順利,他跟做工似地把所有花都慢慢壓了,百無聊賴地一併帶著躺回床上,看著籤紙和一捧乾花發愣,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他的傷還沒好全,不方便坐在椅子上,想了想也只能取了筆墨放到床頭,拿著筆半是發呆半是琢磨地趴著畫起來。畫了半晌,廢了幾張紙,他忽而有些羨慕起會畫畫的人,要是他有這能力,那麼或許就可以把心上人畫上,配幾朵花壓好,自己悄悄地收藏,在見不到卓二的時候拿出來欣賞。

 

雖然卓二不適合花,看到搞不好還會對這酸儒風氣嗤之以鼻,也不妨礙他自己偷著思念對方。

 

不知不覺間認真畫了起來,即使不會也不是很清楚該怎麼畫,他依舊變著方法把腦海裡的線條勾勒出來,這一弄便沒注意時辰,以致背上忽地有重量壓下時嚇得他驚叫出聲,手一抖畫出了紙,動作間吹散了一床頭的花,回頭時眼裡還帶著十足的慌亂。

 

「哥!」看清來人後他先是驚喜地喚道,旋即又苦惱地看向自己毀於一旦的畫作,只是原本成品也不怎麼好,他沒鬱悶多久便動起手來收拾,決定就此結束這項活動。

「你不繼續?」卓二望著那飄散的花朵,和忙著收拾用具的對方,不僅沒有一點破壞了他人好事的愧疚,倒還覺得挺有煙火氣息,便擱著手上的包裹,坐在椅上旁觀顧雪廷忙活。

顧雪廷搖搖頭,把筆墨放回桌上,看著那畫壞的圖一會,最終還是捨不得丟棄,就先用鎮紙壓著,剩一床放著也沒什麼影響的花懶得收拾,便緊趕慢趕地坐到卓二腿上,笑瞇瞇地摟著人,隨手順了把那些不聽話的翹髮,又往臉龐親幾下,就乖巧地用一雙閃亮的眼睛仰視男人,甜聲道:「等著哥打發時間的東西而已,今天帶了吃的嗎?好香啊。」

「東市賣的燒雞。」卓二摟住顧雪廷的腰,順手揉了下對方的臉頰,然後便拉過包裹,將裡頭還熱乎的油紙包遞到對方身前,頓了頓後,便自己拆開紙包,撕下一隻冒著熱氣的肥美雞腿,遞到對方嘴邊,說:「吃。」

 

油脂香濃、雞汁四溢,那可說是滾燙的美食,在他手裡有厚繭擋著,倒還拿得住。換到顧雪廷軟嫩的手中就不同了,臀都傷著了,手口還是盡量保持正常較好,否則真要什麼事都做不得了。

 

在他遞食物時,放於身邊的包裹失了一大部份的內容物,便跟著再鬆開來,露出裡頭沉甸甸的幾兩白銀。

 

那一錠兩碇完整的元寶,不知可供多少普通人家幾年的花銷,由卓二這樣身份低微的人持著,就更奇怪了,怎樣看都不是從正道取得的。

顧雪廷垂著眉眼小口小口專注地吃著,一雙眼還總往卓二臉上瞟,像被磁石吸住了般,愣是一個眼角餘光都沒施捨給一旁的布袋。他雖有些守財奴鐵公雞的傾向,可再龐大的錢財都比不過一個卓二,反正他也只覺得自己是在替對方看管這些黃白之物,只要卓二想,什麼時候花多少錢他都沒意見,更別說人就在眼前,還費精神管這個幹嘛呢?

 

至於這些錢的來路,坑蒙拐騙、殺人越貨,只要卓二沒事,他就一點也不關心。

 

吃了幾塊旁側的瘦肉,顧雪廷面露滿足,忽地張口咬下一大塊油水最多的部位,沒有接著吃進嘴裡,卻是叼著抬頭往卓二嘴邊送,眼裡滿是分享和期待。

卓二卻捏住了顧雪廷的下顎,伸指將那塊肉塞回對方嘴裡。

 

「你吃。」他淡淡地說:「傷才好得快。」

 

趁機調情溫存,或甚至是稍微體貼對方用心的想法,他是全然沒有,滿腦子都被給吃、給穿、給用、顧雪廷現在還傷著呢的這四個念頭給佔滿了。何況比起那肥美的雞腿肉,他更想嚐嚐那張染上油光的水潤嘴唇,將它親得通紅,咬得發腫。

 

當顧雪廷乖巧地坐於他懷中時,他也生不起多少憐惜,只想掄起巴掌,狠狠地打幾頓軟嫩的肉臀,然後用口舌舔舐,又或是掏出硬得發紫的那話兒,直搗黃龍地捅穿那乾澀的肉洞,粗暴而恣意地將那兒操熟操爛。

 

當然,他還是控制得住,畢竟現在若是一巴掌下去,顧雪廷那處大概就得廢了。

 

於是他便安靜地瞧著……或更像是監督著對方進食,然後隨手將銀兩推開來,掬一把粉嫩的杏花挑揀著玩,將花瓣零落的扔開,留著完整的置於掌心。

 

而後不知哪根筋不對,將其一股腦兒地全灑到顧雪廷的頭上。

 

接著直直望著人瞧。

顧雪廷正胡亂思考著卓二是不是已經吃過了的問題,邊乖巧地嚼著嘴裡香噴噴的雞肉,忽而被灑了滿頭花一下子嚇得愣住了,被咬得剩一小塊的雞肉掉了下來,落在卓二衣服上。

 

他連忙低頭扭著身子叼回那塊肉吃掉,這才捨得稍微鬆開摟著卓二的手,撥了一下身上的杏花,而後連忙抱回去,一雙眼睜得又大又水亮,微微歪著頭,面露被垂下的眼角襯托出幾分無辜的疑惑,靜而乖地看著卓二,舌尖則不自覺地舔了下嘴角沾著的油水。

 

眨了幾下眼,他才從驚呆的狀態回過神來,開口卻是講起已經在腦海縈繞一陣的念頭,「哥,你吃過了嗎?」

 

他晃了幾下,靠在對方懷裡,小聲地嘟囔,「這雞好好吃,想和哥一起吃,給哥吃最好的那一塊。」

 

「但我也想早點好起來……」他停了會沒動,一雙眼滴溜溜地轉,忽地甩甩頭拈起噴到卓二衣襟上的花,輕輕別到對方鬢髮邊,接著笑了起來。「哥,你好可愛啊。」

卓二沒有動彈,就任那與他極不相襯的白花插在鬢邊。

他冷硬的臉龐像鐵石,花朵這種柔嫩的玩意兒與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更別說是可愛了,若是平常的他,大約會覺得顧雪廷睜著眼說瞎話,又或是從旁的小倌……如賓那樣花花腸子多的人那兒,學了不好的習性回來。

 

「你喜歡花?」可惦念顧雪廷有傷在身,他便只平靜地這樣問。

 

「鎮外有棵杏花樹,開得正好,之後帶你去。」

 

他盤算著攜出場要用的銀兩,便抬手算起了今次帶來的金錢,挪了份出來,就當是旅遊經費了。

「還好……」顧雪廷嘟囔著,隨手擦了下嘴,便忍不住湊上前細密親吻卓二的臉,像是想融化那冷硬的線條一般,可也沒多久,就抱著對方脖頸停下來了,靠在肩頭小聲說:「出去一次好貴的……以後再看吧。」

 

「雖然和哥一起去看花也挺好……」他瞇了瞇眼睛,重新捧著卓二的手繼續吃燒雞,等將骨頭啃乾淨了,又去舔卓二手上沾到的油汁,而後便縮在對方懷裡,雙眼迷濛地盤算道:「最近樓裡要辦桃花宴呢,要不是哥沒參加,倒可以看個現成的。」

 

「不過哥對花沒興趣吧。」想到卓二冷硬又無聊地杵在樹下的模樣,他笑了起來,原本寥寥無幾的興趣反倒濃了幾分,但也只是這片刻轉過的思緒。「我一個人也沒什麼意思,打發時間罷了。」

「那就不去了。」卓二停下擺弄銀兩的動作,抬手輕撫顧雪廷的脖頸,而後下意識地掐了掐。

 

纖細的頸子彷彿一握就能碾斷似的,無害又溫馴,他不自覺地因慣性收緊力道,直到感受到懷中的人僵了僵,才收回了力氣,鬆手撫摸對方的背。

 

「想操你。」他的聲音有點兒啞,揉捏掌下皮肉的氣力更極度失控,捏得底下青青紅紅。而後更張口咬上了覆著布料的肩,發力撕咬。

 

才不過幾天。

才不過幾回。

他像餓了數月的財狼逮著了獵物,兩眼發綠,齜牙咧嘴的,最終卻沒能下得了口,只是流滿了黏糊的唾液,濡濕顧雪廷的衣衫。那不是腹中的飢餓,是心上的。他從不知道平日給足了由他任意索取的柔軟被閹割後他會有如此茫然,顧雪廷的話入得了他的耳裡,卻鑽不進腦袋瓜裡,一動便倒了出去。

 

人就在他懷裡,像那剝去了油紙,赤裸的燒雞。

他多想將牙充作錨,深扎入肉,撕扯那細嫩的皮灑出汁水,囫圇吞棗地將所有的香濃馥郁吞入口中,無論嘴裡塞不塞得進去。

 

但他沒有。

他吐著粗氣,將顧雪廷掀了開來,卻也沒用多少力,只是讓人滾進對頭綿軟的被子裡,一床沒來得及收拾的白花也跟著飛起。

 

「你快點好。」那急促的語句,與其說是不耐,更多的是壓抑。

 

他從椅上站起,沒走出門,而是坐去了窗邊,面色陰沉地給自己倒了杯酒,就那麼喝了起來。

顧雪廷細聲細氣地驚叫了一聲,正手忙腳亂地想往下爬,見卓二在窗邊坐下便停了,只捲著被褥側躺在床上。

 

那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氤氳起一片水霧,不知是疼的還是藉此發揮,逐漸在緋紅的眼眶邊凝結,而後一顆一顆成串地往下掉。「都是那……那兩個東西害的。」他含著泣音,陰惻又傷心地說:「我恨他們。」

 

「要不是他們,哥也不用忍著。」他說著,忍不住真的哭了起來,隨即連忙用被褥包緊自己蜷成一團,將含糊的抽噎塞在裡面,悶聲道:「我也想被哥操……想被抱著,嗚……」

 

確認卓二還不會離開,他完全躲進了床榻裡,哭得又細又壓抑,窸窸窣窣地縮在角落,生怕多一分存在感便多惹一絲厭煩似的。

卓二卻是不管不顧,除了偶爾給自己倒酒時,會發出一點酒水沖入杯底的聲響外,他幾乎是沉默而安靜地待在那兒,目不斜視地望著窗外。

 

直到身後哭聲漸小,他才回過頭去,遠遠望著顧雪廷。

 

「那兩顆頭顱。」他彷彿這才憶起似的道:「失手碾破了,就挖了坑埋,所以沒帶來給你。」

 

「下回會輕一點。」

顧雪廷停下哭泣,靠到床邊望著卓二,眨巴眨巴的一雙眼睛還濕潤著,倒更顯得映在裡面的光明亮。

 

像那夜他看著自己父親癱軟成一坨血泥時,投向卓二的目光,層疊在愉悅和崇拜之下,尚還摻雜著種種晦暗難明的情緒。

 

看了一會,他悄無聲息地赤腳下了床,走到卓二面前,雙手捧住對方的臉,軟聲細問:「開心嗎,哥?」

 

「碾破那兩顆頭顱的時候,你開心嗎?」他僵直微勾的唇角令探究的神色更顯得怪異,面上神經都似沸騰了般,脫離了控制微微顫抖著。

「還行?」顧雪廷的異樣引起了卓二的興趣,他微微抬眸,將人摟起,騰空挪運回了床上,隨後又重新圈起對方,拿著那白色的落花,別在對方耳邊妝點。「頭骨太硬,割開咽喉的手感要好一點,絲滑柔順,而不費力。」

 

「左右不過是殺人,需要有什麼情緒?」他平靜地問著,卻也親暱地咬上了顧雪廷的右耳,廝磨一陣,留下牙印,再放開來。

 

「能讓你不哭。」卓二說:「便值得了。」

「唔。」顧雪廷舒適地靠在卓二懷裡,側臉貼著對方面頰,輕聲問:「那,哥那時候除了手感,還會想什麼呢?」

 

「我以為哥會開心,」他捧起男人滿是厚繭粗糙的手,難掩喜愛地把玩,片刻後湊到唇邊,一點一點將食指舔吸進口腔,神色迷離地用柔軟擠壓,含糊間更忍不住輕輕咬了幾下,「……那樣的話,不用帶給我,我光是想到……就也很開心。」

 

聯想到這足以包覆住自己頭部的厚實指掌,可能在某些夜晚浮起青筋、沾上熱血,顧雪廷甚至忍不住喘起氣來,興奮地蜷著腿磨蹭,盡可能地低伏著上身,以近似膜拜的姿態用唇舌服侍卓二的手指。

 

是這雙手給予了他一切。

 

他幾乎想把自己剖開,然後將男人的手放在自己體內正中,再縫起來,成為一個專屬於對方的容器。

 

軟韌的舌尖舔過指甲縫,他並不在乎上頭的髒汙,著迷地啜吸出細微水聲,而後吐著舌貼在那處,無意識地低喃,「哥……」

「我的手像燒雞嗎?」卓二毫無憐憫心地捏起了那柔軟的舌,恣意掐玩,接著更將指頭更加推入對方的口內,蹂躪著接近喉頭的軟肉。

 

但他的唇角卻無自覺地微微揚起了些。

 

「我什麼也不會想。」回應前一個話題。「就像呼吸,你會覺得呼吸快樂嗎?」

 

他屈起指節頂弄著顧雪廷的上顎,又以拇指搔刮著外頭的軟唇,偶爾粗暴地戳弄開來,抵著裡頭乖巧的小舌壓玩。他是如何狎弄對方後庭的,此刻便如何對待這溫軟的口腔。

 

「血液噴飛的瞬間,是有幾分愉快。可除此之外,就無什特別。我偶爾會不耐煩那些嘶吼,哀嚎,所以割了他們的舌,或切開咽喉,只為了省事。」

 

「屠夫宰殺豬羊,而我宰殺人類。」

 

「切開來都是肉塊。」他說:「少兩隻腳,多兩隻腳,又如何了?」

顧雪廷壓抑著乾嘔的本能,一雙朦朧淚眼看不出難受,反倒有幾分沈迷似的愉悅,柔軟的線條彎著淺淺的弧,嘴上仍乖巧地含住指頭任由卓二把玩。

 

哼著綿軟的鼻音,他在手稍微抽開後坐起身,抱攬卓二後頸湊上唇親吻,著迷地啞聲低喃道:「若是、呼吸裡有哥的味道……我會非常、快樂。」

 

像是要完全攏住對方,他伸著指尖探進卓二頭皮撫摸,半瞇著眼抓住那些粗糙的亂髮,忽地就笑起來,聲調歪斜而零碎,音量不大卻因不協調感而像砂紙剉磨耳邊,好半晌後轉為陰沈怨毒的嗓音,語帶嫌棄地說:「那兩個廢物,連這點取悅哥的價值都沒有,真是垃圾。」

 

他低喘幾聲,雙手回到捧著卓二頰邊的姿態,一雙眼壓著暗色,說話間卻又變回那滿是依賴的輕柔,只隱隱藏著幾分難言的顫抖,沒有半分恐懼,倒更似期待,「哥……不喜歡頭骨的話,為什麼會失手碾破呢?」

 

那一雙眼微微瞠圓了,看上去有幾分弔詭,彷彿不願放過一絲細節地端詳著卓二的表情。

「因為我生來就是做這個的。」卓二摸上了顧雪廷的頭,輕輕揉捏了幾下。沉聲道:「你不知道我得要多小心,才能不弄壞你。」

 

他要扭下對方的腦袋是那樣容易,幾乎只要一個發力,便能讓這瘦弱無還擊之力的小倌頭身分離。若不是刻意留著心思,於平時慣常粗暴的情況下,顧雪廷早被他折騰壞了,哪能這麼生龍活虎,白白給那官兵糟蹋了。

 

他思至此,面色又陰沉下來,咬住顧雪廷的唇,惡狠狠地吮了幾口,才又鬆開,絲毫也不認為那詭異的神情如何了。

 

胯間那物反又硬了不少,誠實反映了主人的心思。

顧雪廷被吻得軟了腰,緩了片刻才笑出聲,這一次嗓音裡俱是輕快的笑意,隨著淺淺的吐息細而密地落在卓二臉上。

 

「哥最好了。」

 

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斂下眼,露出饜足的神色,毫無顧忌地坐到那硬起的部位上,沒有亂動亂蹭,只是乖巧地窩在對方懷裡。

 

「哥的手不像燒雞……但我最喜歡了。」他輕聲呢喃,「像刀子……和刀鞘,想做哥的鞘……全部裝在裡面。」

 

他伸手抱緊了卓二,試圖把自己嵌進對方懷裡似地,顛倒模糊的話語裡又滲了點泣音,細細傾訴,「好想你……」

 

「桃花宴要到了,之後要做的事情也多了起來,不如平時空閒……看不見哥好難熬。」

 

也不知是因為受傷而失去安全感,還是最近被卓二寵得得寸進尺,顧雪廷表現得愈發黏人,像塊牛皮糖,哪怕現實不允許,也要傳達自己黏上就不想下來的意願。

「到那時,我再包你個三兩天。」卓二也沒再度推開他,僅是扶住顧雪廷的腰,免得人玩過頭了,一屁股含進他的硬挺,雖說隔著衣物倒也不至於,可痠疼難受卻是難免的,這麼晚的天,也找不著大夫。還是先扣穩了,攬在自己懷裡,杜絕人扭動的可能性更好點。「宴席不過幾天而已,只需提前找正對桃花林的廂房訂下,你就是傷未癒,由上往下望,依然能賞那花。」

 

「若是傷癒。」

「你便陪我,做那相合之事。」

 

「做我的刀鞘。」他留了勁,謹慎卻又孟浪地揉了下顧雪廷的臀瓣。

 

粗硬的髮垂於眼前,卻遮不住那眼底的慾望。他絲毫也沒有掩藏自己的貪色和粗魯,越是注視著,便愈能察覺到那雙眼裡的純粹,當專注在所求之事、之物上時,就再也沒有旁的物事能入他眼。

 

「我要連著這些天的份,一同給你。」

 

語畢,就連接吻也更帶上了幾分急促,底下的陽物搏動著,他那陽剛而健碩的身軀,也將顧雪廷擁得更緊了些,將人嵌得更加密合。

「嗯……」顧雪廷被弄得難耐輕吟,更因這番引人遐思的話渾身戰慄,好不容易才忍住不扭腰磨蹭,只安份地待著,流竄的舒適快感和少許的窒息感仍讓他在唇分後不住輕喘,視線渙散難以聚焦,近似失神地嘟囔,「想快點好起來……」

 

儘管兩人此時俱是慾火焚身,情熱似累卵彷彿下一刻就會傾塌爆發,他們最終也只是擁抱親吻著過了一夜,連晨起後卓二撐起的一大片褲襠,顧雪廷也只哀哀地用渴望的眼神偷瞧,半點不敢去碰去蹭。曾經有酒客教他如何用手取悅男人,也有些愛用他的嘴,但他清楚卓二並不喜歡這些不痛不癢的花活,便也分毫不敢在這時胡亂替對方紓解。

 

他愈發對自己傷口的狀況感到煎熬,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焦慮起來,黑白分明的眼都多了不少血絲。

 

桃花宴第二日開放與民同樂後,不少小倌都放鬆地藉機去玩了,小廝見顧雪廷一人面色青白地待著,以為是前一天有小倌被迫的事故勾起了對方不好的回憶,一時心裡不忍,便讓他不用幫忙,回房好生歇著。顧雪廷順勢窩回房裡,卻反倒更為煩躁,不斷邁步來回打轉,在頭暈前一氣之下掀倒了椅子,憋紅了眼跪在地上,瘦骨嶙峋的手握著椅角,青筋起起伏伏,恍若枯瘦的鳥爪。

 

「到底好了沒……」他咬牙切齒地低語,想到卓二宴後的約定,更是忍不住把椅子甩開一段距離,接著用力捶了下地板,失控地吼出聲,「到底好了沒!」

 

他恨得幾乎要把眼睛瞪出眼眶,又捶了一會地板,才脫力停手,指尖顫抖著隨便撥開衣襬,一分力也不敢多使地摸著晌午才仔細上過藥的地方,試圖確認復原的狀況。

 

為了早日痊癒,他每天都像對待寶貝似地努力清潔擦藥,半分不敢懈怠,等待的過程卻仍沒有盡頭一般,耗光他所有耐心。要不是還惦記著卓二,他都想用比那兩個侵犯自己的官兵還要酷烈的手段,親手撕爛如此不爭氣的肉穴。

 

毫無用處地摸了一會,他又補上了點藥,等氣喘勻了,就這樣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直到天色都暗下了,才突然想起什麼般猛地站起身,就這麼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地跌撞出門,一路小跑到另一扇房門前,伸手拍了拍。

 

房裡細微的聲響頓時停了。

 

門裡兩道人影在床上交疊,高大的男人含著金髮小倌的唇,溫熱的吐息正潮濕地交融一處,鬢髮鬆散,羅衫半解,露出一片雪白帶紅痕的肌膚,在下一聲門響時,方被垂下的衣襟勉強遮起。

這麼晚過來,賓提起了警戒心,雖而不覺得是樓主或哪個管事前來探訪。但他在樓內也沒有幾個親近的小倌……唯一熟識的李維,更不可能只是拍門,而不出聲。

 

「是誰?」他對著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輕輕地在對方胸上輕劃,寥寥幾字,寫的是『等我回來』隨後便將凌亂的衣衫給理好了,重新束上腰帶、整平衣襟,對鏡看了看自己的脖頸和臉,確保沒有任何一個紅印落在外頭,面色也還正常,這才走到門邊,掀開了條縫,露出一隻眼問:「這麼晚了,還來做什麼?」

「賓。」

 

顧雪廷低啞地喚了聲,並沒有好奇對方為什麼如此小心翼翼不願打開門,只是維持自己恍若水鬼爬上井面的形象,憔悴又怪異地問:「幫我看看……傷口好了沒。」

 

「我摸不出來。」細小的嗓音顫抖,彰顯著他瀕臨崩潰的精神,「大夫說什麼時候會好?太久了……我要受不了了。」

 

或許是因為對方知道他與卓二的事,又看過他太多不堪的一面,還總時不時幫一把,哪怕偶爾他會妒恨賓與卓二寥寥無幾的床事,這種時候卻沒怎麼隱瞞自己脆弱的情緒。

「……顧雪廷?」賓鬆下皺起的眉,然後合上門,在門後窸窣了幾聲,「你等會,我取盞燈。」

 

他並未被那令人生懼的形象給驚著,反正他見對方經常都是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早看習慣了,此刻忙著找燈,一是為了不嚇著可能自廊上經過的其他小倌,二則是爭取一點時間,把床上的簾掩得更密點,好像這樣就能將路給藏好,又戀戀不捨地多望了一眼,才傾著蠟燭,點起了那盞油燈。

 

走出門時,昏黃的燈照亮了他的半張臉,也照亮了對方猙獰而頹喪的表情,他不禁歎口氣,揉著自己的前額,掀唇說:「現在去你房裡,我幫你看看?」

顧雪廷點頭,沒有等賓手上的光照亮前路,就熟稔地領著人走回自己昏暗的臥房。

 

進了房門,他很快尋了幾枚大燭台點亮,盡量讓賓的視線是清楚的,而後也不害臊,直接就伏在桌案上,脫下衣物撅起屁股朝賓扳了開來,回望的視線幾乎帶了點祈求,焦急地問:「怎麼樣?」

賓差點抬手就將這個貼向自己的大白屁股給搧到地上去。

 

他是真的給驚著了,好一會回過神來,才自懷裡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將指頭給擦乾淨了,才出手去摸那被硬生生扳開來,皺摺都給攤平了些許的菊口。

 

「……有點血絲。」他嚇歸嚇,眼力倒還能行,手指更深地往裡探了會,藉著四周的光線,探看著裡頭的腸肉。

 

雖而也看不了多少,頂多一兩吋而已,但除了稍嫌紅腫以外,倒也沒有上回那麼觸目驚心的慘狀。他便稍微收回指頭,順手拎起桌上的脂膏,以乾淨的那隻手糊了些許,抵在略有點泛紅的肛口前,等待脂膏讓體溫給化了些,再重新探入。

 

「你忍忍。」手指在淺處輕碰了幾下,找著敏感處,便按壓了下,而後道:「會不會疼?還是癢?」

顧雪廷皺了皺眉,卻也跟著認真地感受了下,而後有點遲疑地說:「有點……癢?悶悶的。」

「哦,那便好,你別亂動。」賓悶笑了聲,又往裡頭探了探,推到深處後,並以那兩指左右轉動,這回卻不問對方意見了,只是稍稍以拇指撐開那處,然後把手抽回來,檢查上頭附著的油水和粘液。「看起來傷是都好了,裡頭也沒滲血了,只是還有些腫脹而已。你今晚繼續上藥,明早去找大夫配一味寧神降火氣的藥帖,按時喝一些,午間別吃肉食,讓那處清淨點,我再拿一些溫和不刺激的脂膏給你,你多塗些,應該就行了。」

 

說完,便以帕子擦起了手,邊笑邊揶揄道:「是不是想男人棒子想狠了?一副餓鬼奪食的樣子來敲門,若是旁人,早該給你嚇死了。」

 

「你明日行房可不要太激動,那兩個胡來的官兵,只怕都不如你的卓公子生猛,別不小心就被操死在床上了,我可不想幫忙收屍。」

顧雪廷喜上眉梢,直起身穿好衣服,一雙熬紅的眼睛也恢復了些許神采,卻在看了賓一會後微微變了味道,摻了些涼冷的複雜。

 

「……卓哥忍很久了,」或許是看在對方明日還會幫忙的份上,他垂下眼避開了衝突,輕聲說,「我得快點好……要是忍不住了怎麼辦?」

 

難道讓他和你或者別人再上一次床?顧雪廷想著,按在桌上的手緊了緊。

 

「明日我再跟你拿藥……」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不那麼地咬牙切齒,停頓好一會才想起來似地說了聲「謝謝」,嗓音裡倒有幾分真誠。

 

若不是賓從中幫助他,傷也許還得花更多時間才恢復,不論是何緣故,這個人至少是花了心力善待自己的。而且平日裡要不是卓皓一那個該死的垃圾糾纏不放,賓本也不會和卓二接觸,要算的話,在監督卓皓一這件事上,賓也是幫了他大忙。

 

這麼想著,他面部表情便又柔和下來,鬆了手轉身去翻自己的小櫃子。

 

「給你。」他拿出一袋壓平了的乾花,隱隱還有陣清香,輕放到賓的手裡。「……隨便撒一撒,可能也不錯。」

 

不知道該送些什麼,又不肯失血送銀子,他最後隨手給了之前剩下的花瓣,也不管對方用不用得到,便充作回禮了。

「你的謝禮,可總是特別別緻。」賓笑著譏諷了句,卻也沒退回,將那一袋曬乾的花瓣揣在懷裡,輕聲說:「他忍不住就忍不住,心裡不是就你一個嗎?」

 

「這風華樓裡多少小倌,會真心喜歡他的也只有你了,他要不選你,大概也是個傻的吧。」

顧雪廷抿抿唇,神色變換,卻不再像之前那樣針對賓,片刻後方近似自言自語地應聲道:「……那也不行。」

 

「他全部都是我的。」

 

低語過後,他第一次向賓露出了深談的意願,彷彿兩人也是會相互傾訴煩惱的朋友,自然而然地問:「換作是你,你無所謂嗎?」

「哪有可能無所謂呢。」賓說:「可有所謂又能改變什麼?人要會審時度勢,我們出不去這樓,他們卻是想走就走,唯一能留下人的方式……」

 

他姣好的面容顯出了一丁點的陰沉,可卻很快恢復了,笑道:「不提也罷。」

 

「事情總不會走到那一步的,畢竟那對誰都不好。不過是個男人,走便走了,至少銀子還留著,等攢足了錢,我們想去哪就能去哪了,還用得著想他們嗎?」

 

「你要往好處想,起碼他現在是疼你的,多拗著他多疼你一些,為自己的將來做點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我們出去了又能做什麼呢?」顧雪廷偏著頭,用好奇卻並不真的想聽到答案的目光看著賓,彷彿也對賓這樣的想法感到意外,卻沒有足夠的理解和關注的意願,支撐他認為對方應該不是講出這種話的人。「離開這裡,我們就不再是妓子了嗎?」

 

他想了想,哪怕在一棟樓裡做著同樣的紅倌,倌與倌之間差異還是很大的,好比賓的光鮮亮麗,不過是偶爾遇到點麻煩,行有餘力還願意幫助他、會跟他說離開這裡的願景,日子過得像模像樣,和他這樣的人完全不一樣,有盼頭也是正常的。於是他點了點頭,平靜地接受了這份差異,淡然道:「你也許是不同的,但我從進樓前就這樣了,出樓後,只更會是別人眼中無依可欺的娼妓。」

 

「而且……卓哥他不一樣。」想到兩人初遇時的情景,他不禁勾起唇,神色泛著一股弔詭難言的溫暖,像飢餓的野犬舔唇看著路邊垂死的凍骨,「我的命是他救的……我怎麼能和他分開呢?」

 

窄小陰暗的世界讓他看不見頭頂四方以外的天,短淺的見識將他禁錮在這華美腐爛的高樓,如同被拔去爪牙豢養的玩物,看不見也想像不到自己或許也可以馳騁草原、在風裡自由地奔跑,彷彿只能依附著將他圈禁的籠子,才能安全自在地活著,哪怕要仰人鼻息,吃嗟來之食。

 

可這也是他僅剩的一點東西了。

「也許離開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我們就不再是妓子了,再者能不能離開樓裡,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唉。」賓歎了一口氣。

 

也許像他一樣如井底之蛙的存在,不該嚮往真正的自由,連與人說起都感到薄弱。說到底他們之中究竟有誰嚐過那滋味呢?這個問題或許連那些因家道中落而被賣入樓裡,前半生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弟也無法回答。

 

他的心當然是開放而平等的,不覺得自己真的比他人還低等,一邊盡著倌兒的本分,一邊認為自己還能有別的出路,而不僅僅於此。可在別人眼裡,他一定是得先拋下小倌的身份,他才會被視作良民看待。接著,他還得拿著本錢去做點生意,最好是能建立商行,或者購買一座宅邸,才能受人尊重。如果他能離開到異國就更好了,那些嘲笑他是小倌的聲音便會消停。到了有穩定財產、受人認可的時候,他才算是完全擺脫了這個地方,離開了取樂於人,看人臉色的生活。

 

至少屆時,他會擁有一個可以不受人打擾的空間,和完完全全只被他給支配的時間,不再隨時都得伺侯人、討好人。儘管一天或許僅有幾個時辰如此,這卻是他對「自由」兩字最懇切而具體的期盼了。

 

但這樣的計畫,這樣的願望,顧雪廷能明白嗎?

 

「每個人嚮往的事都不一樣。」他在嘆氣後,平靜地說:「如果你真那麼想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會攔你,只會祝福。」

 

「願你們能長長久久,雙棲雙宿。」

「嗯。」

 

顧雪廷看上去並不明白賓突然這麼說的用意,也顯然對方的認同與否無法影響他半分,只是誰不愛聽好話呢?他瞧著賓一會,難得笑了笑,學著和常人一樣禮尚往來,簡短道了聲謝,「也祝你得償所願。」

 

他不好奇賓的願望,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主動送客,只是吹滅了大半蠟燭,節省不必要的開銷,而後就這麼靜默地坐著,面朝窗外,彷彿能就這麼坐成望夫石,和搖晃單薄的燭影一起等著卓二,哪怕今天本不是他們約好的日子。

 

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顧雪廷並未留意,知道傷口即將痊癒令他心情平靜,足以享受這獨自一人的夜晚。顧及傷處還需要在剩下的時間裡好好養著,他回神挪到床上躺下,忽而好奇地伸手揉了揉自己屁股,沒多久便無趣得收回來,裹進棉被裡縮成一團。

 

希望明日的桃花宴早點結束,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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