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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掛鎖

柯爾文 x 海 德 

-粉紅指令二至五-

海德終究還是去領了翻譯耳機,雖然他不怎麼喜歡使用,偶爾見著歐美系國家的人,也直接用簡易英文溝通,或者微笑帶過,但還是為了以防萬一而拿取了。

 

畢竟聊的也都是些日常瑣事,以及早就熟稔於心的個人背景,不使用翻譯功能也能做到。他就相當隨意地找了幾個人,將指令一二需要的份額都做了做,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便聯絡了柯爾文,好和對方商量接下來的打算。

 

「狀況都還好嗎?」看著這大個子掛著孩子氣的表情走來,他就又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下對方的肩膀,放慢語速道:「休息……還是繼續做第二個指令?」

「唔。」柯爾文含糊地應了聲,情緒不太高地老實道:「有點想家。你在南邊工作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好難受啊。」

 

他沮喪地呼了幾口氣,像是把那些情緒排出似地,轉而關心地問:「你呢,精神好點了嗎,要先休息嗎?」

那都是習慣了的工作,大概不比現在莫名其妙被轉移到這裡,個性又單純的對方難受。

 

「謝謝。」海德踮起腳尖,攬住柯爾文的肩膀,抱了抱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對方的背。再鬆了開來,輕聲說:「我已經好點了。」

 

「先找個安靜一點的邊角坐下來,把第二個指令做完,再慢慢休息吧。」

「嗯。」

 

受到安撫,柯爾文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和海德找了一個比較沒人的地方坐下,而後看著手機裡指令二的文字,即使看過幾次了,仍煞有其事地一字一字復述道:「互相直視對方的臉三分鐘……你剛有做這道指令嗎?好像意外地不是很好達成,距離太近,我常常看一看就會開始對不上焦距……」

 

他一下子就自行凝視起了海德,不知道是不是太專注,沒多久便有點鬥雞眼,焦距又散掉了,他不太舒服地垂下頭揉揉眼睛,又有點鬱悶起來,低聲地嘟囔著,「我剛剛讓人跟我保持遠一點的距離才勉強完成的,好累啊。」

 

或許不僅是指令本身,更因和別人格格不入的狀態而自加了疲憊感。

即使坐了下來,柯爾文高大的身材依然使海德感到訝異,他自認一米七的身長在羅馬尼亞不算太矮,但此刻坐在對方身邊,卻像是個小孩似的,讓他感到有些新鮮。

 

「我剛才做過了,真的不容易。」他望著對方沮喪的樣子安慰道:「我是靠聊天和肢體互動維持注意力的……畢竟直盯著對方的臉看,難免有些不自在,你先休息一下,我們再繼續吧。」

 

說著,便自然地伸出手來,隔開那因為做木工而變得粗厚的手指,幫對方按起了眼圈周圍,「別這樣揉眼睛,按周圍就好了。」

「噢。」柯爾文聽話地放下了手,由著海德幫他按摩,沒多久便舒緩得放鬆了些,從而好心情地朝對方笑。

 

在思鄉的這個時刻,海德的親切更顯得希罕起來,至少他沒能在其他人身上感到相同的溫暖,這使他甚至不自覺地產生了些許依賴。

 

傻看了對方好一會,他才想起應該說些什麼,顯得有些殷切地問:「你呢,需要揉揉嗎?雖然可能不一定能像你弄得那麼舒服,但應該多少能放鬆點!」

「好呀。」海德這才緩緩鬆手,閉上眼來,等待柯爾文的觸碰。

 

「這樣不算是在做指令二喔。」他忽然想到,便一面笑,一面以輕喃似的聲量,緩慢叮嚀道:「臉不能被任何東西遮擋到,所以,我想等等做的時候,你可以試著敘述你看到了什麼。」

 

「或許會比單純的凝視還要輕鬆,只要注意視線別飄出臉部外就好了。」

 

他能在對方面前這樣放鬆,除了因為是同鄉外,大概就是因為對方的單純了。

不是任何人都能毫無保留地對陌生人釋出善意的,所以此刻,他便相當珍惜。

「哦!感覺是好主意。」柯爾文一邊幫海德揉按眼眶,一邊思考著,等按得差不多,他拿起手機再次研究了一下指令的內容,忽而興沖沖地說:「視線要移開三秒才算失敗!中間可以間斷地休息一下下呢,不過要控制時間……」

 

他心想等等要好好數秒,便覺得要做的事情好多,連紊亂間產生「APP是怎麼偵測到指令完成」的疑惑都很快忽略了,只稍微坐正了些,問道:「那我們開始嗎?」

「好。」海德睜開眼來,稍微眨了眨,確實感到疲勞舒緩了不少,便先點選了指令,再抬頭說:「如果你分心的話,我再說話提醒你……我會說『看我的眼睛』這樣可以嗎?」

「好啊。」柯爾文點點頭,放下了手機,專注地看起了海德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句話,他就是從眼睛開始看起的,一不小心多看了兩秒,才記得開口說話,語速很慢:「我看到你的眼睛,瞳孔是褐色的,有點偏灰,像一種木頭的顏色,我很喜歡這種木頭,做出來的東西顏色看著很舒服……睫毛仔細看的時候,總覺得很可愛,眼角有點下垂的樣子好像小懶猴,讓人很想摸摸頭,嘿嘿,雖然懶猴不是下垂眼……」

 

他閉著眼休息了兩秒,又張開來繼續觀察,「鼻子……鼻子也有點可愛,鼻頭圓圓的……咦,那裡是不是有個痣?看不太清楚……」他稍微湊近了想看更仔細一點,卻又先一步眼睛酸疼起來,連忙又後退些距離,眨眨眼睛繼續往下。「算了……你好像有點黑眼圈,應該是工作太累了,要多休息才好,他們應該讓你常回家……你的嘴唇粉粉的,形狀像花瓣一樣,真好看,不過有點乾燥,而且如果不是你特別白,這顏色好像也不太紅潤,會顯得身體有點虛弱的樣子……」

 

「你的臉感覺好小,臉頰瘦瘦的,下巴也小小的,感覺可以一隻手可以握住……而且沒有鬍子欸。」他說著,一下忘記了他們只是因為指令在互相凝視,也忘記不能遮擋到臉部,抬手就想摸一摸。

「柯、柯文?」海德連忙抬手,攔住了那即將貼到自己臉上的大掌,讓它懸在空中,同時也忍住了即將別開臉的衝動,略嫌緊張地望著柯爾文看。

 

直到APP的提示音響起,他才深吁一口氣,微微撇開頭,讓落髮遮在臉上,擋住了臉頰邊即將升起的紅。

 

這不對勁。

很不對勁。

 

「現在可以安心休息了。」他做了幾個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點,也慢了一拍地鬆開了對方的手,佯裝成要整理儀容的樣子,順了順鬢旁的髮,也順道用微曲的手指,掩住自己的臉。「你……指令一二應該都做完了?先在旁邊小睡一下吧,我幫你顧東西。」

 

說這種話就像是詐騙集團慣常使用的老伎倆,在博取信任後,將別人的行李全部捲光。如果是平常,海德是絕不會說出這種的話,但心裡被攪得亂七八糟的此刻,他已經無暇去管其他瑣事了。腦內的思考幾乎完全停擺,與對方同時開始觀察的長相特徵也都忘得七七八八,縱使還留有一丁點殘存的印象,也難以串聯成完整的句子,和對方訴說。

 

心臟跳得很快,脈搏在失控,額角也出了汗水。他恍然想起,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為閃電梳理鬃毛時,閃電用牠那捲長睫毛下的濕潤雙眼,認認真真地注視他的時候。

 

他那時才十來歲,兄長也還健康地活著,在那個暑假,教導他如何與馬兒交心。

 

說起來,柯爾文的髮色若是在強烈的陽光下,說不定就會是像閃電一樣的淺棕色,柔順而滋潤,有著由大地的恩惠所賜予的光澤。那一雙湖綠色的圓眼上,濃密而捲翹的睫毛,也總讓他想到馬兒的眼睛。於他而言,再沒有什麼動物,能夠擁有比馬還要溫馴、而有靈性的雙眼了。

 

又或者是像農場附近的小湖、蓊鬱的森林,或者星空,或者原野。

再看那泛著點蜜色曬痕的肌膚,天呀,真像頭好馬的皮毛。

 

高而寬的鼻樑,方正的臉型,甚至是那剛剃又生,小小的鬍茬,摸起來的感覺,說不定會像——

沒留意到海德的走神,柯爾文很快往旁邊平行著靠牆站好,拿著手機確認指令的完成,看到積分增加的訊息時,高興地像是歡呼般答道:「做完了,太好啦!」

 

「我不用睡啊,和你一起的時候,感覺做什麼都容易了許多,還很開心。倒是你呢?之前很累的樣子,不過現在好像精神不錯?」他翻著APP的畫面,正好看到指令三的內容,忽而興奮地叫道:「啊、你看你看!第三個指令好簡單,只要親一下耳朵——」

 

他沒往下看注意事項,更沒看到這個指令還需要雙方簽立同意合約,只覺得這就跟親臉頰一樣普通,轉頭就親了海德的耳朵一下。幾乎是在手機發出指令完成的聲響同時,黑色的手環彷彿震動了一下,電流的音效也跟著竄進聽覺裡,隨即就是一陣劇烈疼痛的麻痺感從手瞬間擴散到全身,讓他連叫都叫不出來,呼吸困難地蜷縮著,因而也沒能穩住身體,順勢就往海德的身上倒。

微弱的電流從肢體交疊的地方傳了過來,海德先是感到一陣麻痺,再被重量給壓住,逼得他退了一步,背脊重重抵在牆面上,才接住了倒過來的柯爾文。

 

「……哈啊。」他的呼吸也有些困難,張口急喘了幾下後,才揪緊了對方的衣服,微微低下頭,略帶關心地說:「……還好嗎?會不會疼……」

 

雖然確實有些疼痛,又沉重,但他好歹也有點肌肉,不是那麼不經壓。但是電擊造成的麻痺感還是不怎麼好受,他感覺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思緒也受到了干擾,便抬手揉了揉柯爾文的臉頰,繼續說道:「指令三……要雙方同意才能進行,否則就是違規……你應該等我同意再做的……下次注意一點,好嗎……?」

 

也不是要責怪對方,只是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裡,最好還是不要無故涉險,比較妥當。

「嗚,疼……」

 

柯爾文可憐兮兮地挨著海德,身體還不怎麼能動,於是也只能維持這樣的姿勢,好一會才終於有力氣開口,便小聲地說:「對不起……」

見柯爾文的表情,海德也不忍心繼續苛責,再捏了捏對方的臉後,便放開手來,嘗試動了動自己的手指,感覺還是有些不靈活,再試著動腰或軀幹……覺得也不怎麼好挪動,便暫且放棄了移動的念頭,安分地靠在牆上,伸手扶著柯爾文的腰,避免對方跌倒。

 

「下次記得就好。」他緩聲安慰著。「等身體不麻之後,再試一次,這次換我親你。」

 

見對方好像還是心情低落的樣子,便再抬起手來,輕輕地拍了拍那柔軟而蓬鬆的頂髮——他又想到馬了,打住,得打住。

 

「你身體強壯,很快就不會疼了,所以再忍一忍,好嗎?」

「嗯……」

 

柯爾文被哄得有點高興,哼唧了聲,還想埋頭蹭蹭海德,但實在是渾身都難以動彈,只好繼續這樣挨著,直到終於恢復了些後,才扶著牆站起來,不再給海德造成負擔。

 

昏沈中他總覺得海德身上好像有點香,讓他的意識愈發跟著飄忽忽的,退開後半晌才慢慢穩定下來,只是依舊有些迷糊。為免控制不了身體,他直接往下坐在地上,眨眨眼望向海德,立刻又露出了傻傻的笑來。

 

「海德……」他有些艱難地說著話,想早點幫對方完成任務,便道:「來,親。」

海德的身體依然有點酸麻,可看柯爾文笑得稚氣,一片好心的模樣,便又笑了出來,緩緩跟著坐了下來,拿出手機,讓對方跟著點了同意後,再慢慢靠過去。

 

很輕,很輕的將嘴唇碰在柯爾文的耳邊,非常輕柔地吻了一下。

 

甚至比提示音快一步退開,然後以兩指捻住了對方的耳側,像是在擦拭似的,微微磨蹭了下,再放開來。

 

「好了。」他緩聲道:「謝謝你願意幫我,柯文。」

 

「今天就先回房去休息吧,之後的指令如果需要幫忙,也可以再來找我。」

 

雖然他是不認為對方走天堂路會來找自己,畢竟體重也不算太輕,走那種鋪滿碎玻璃的道路實在危險。但有鑑於自己的職業優勢,或許在對方不小心受傷時,是真的能派上用場的。

 

「……記得小心為上,說明要好好看,看完再行動。」

 

他這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好……」

 

柯爾文乖乖地記到腦海裡,畢竟他也不想再被電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休息了一會,直到那後遺症過去了,柯爾文才仍帶點搖晃地站起,順帶幫忙拉了海德一把,笑道:「你也早點回去睡吧,明天見!」

「明天見。」海德站穩後,也輕應了聲,然後揮了揮手,充作是道別。

 

他還有些事想做,便沒有馬上回到房間,而是先順道看了看指令六的所謂天堂路長什麼模樣,再評估了下,才回到房間休息。

 

房間裡有醫藥箱,還有基本的家具,如床和衣櫃等,他琢磨了下,便先將腳趾甲修齊、磨圓,確認不會造成指甲碎裂、倒插,造成傷口感染後,就對著櫃子的邊角嘗試了幾次,反覆小力踢撞,直到沒有指甲覆蓋的指腹產生瘀血,APP判定成功後,才停了下來。

 

「……這種悶疼和戀愛的疼痛,有任何相關的地方嗎?」

 

他感到納悶,隨後就繼續研究起了指令五,覺得自己當初按照規定歸還指令一的道具,實在是錯誤的決定,雖然能像柯爾文一樣擅自親吻對方做結,但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違規影響他人,最後便拿起醫藥箱裡的工具,嘗試破壞設施。

 

比剛才強烈一點的電流竄過,逼得他動作僵直,本能地放開了手裡的工具,縮在那兒麻痺了一陣子。

 

直到恢復後,便做了些基礎的盥洗,帶著滿頭的雜緒,窩到了床上去。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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