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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平 x 李 維 

-往事-

次日醒來時,李維已然忘記了前夜發生的事,只依稀還記得冰品的清甜酒香,和李雲平半帶寵溺的聲音——其他的便半點都不記得了。

他為此而感到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醉到失憶過,就連在軍校裡被同儕灌酒時也仍能保持清醒,酒量其實並不差勁。便有些傷腦筋地偎到枕邊人身旁,乖巧而含蓄地問著昨晚的狀況。

 

「昨天晚上……我都做了什麼呢?雲平。」他知道的最清楚的便是他們兩人昨晚並沒有繼續做愛,因為他的身體還維持在昨晚睡著前的狀態,還因充足的休息而變得輕盈點了……但這不合理,他如果醉了,一定會貼在雲平身上磨蹭,主動替李雲平解決那翻騰的欲望的。他很難想像他們居然沒有擦槍走火,便更加好奇起昨晚的事情了。於是就這麼眨著一雙灰眼,期期艾艾地湊在李雲平身邊,看著對方明朗的側臉,將食指戳上去,輕輕描摹著。「我醉了嗎?醉了之後,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呢……雲平?」

「哼?」李雲平還有些迷糊,下意識地側過臉輕咬了下那纖柔的手指,並親了親李維,還因為沒瞄準好而將那幾下響亮的吻啵在了頰上,只擦過一點唇角。片刻後他才意會過來,緩慢而沙啞地笑道:「能有什麼麻煩?你就是使勁地跟我撒嬌,平常還撒不夠嗎,嗯?小可愛。」他說著忍不住也逗弄般地伸手戳了戳對方軟嫩的臉頰,還嫌不夠似地輕輕捏起晃了晃,把人鎖在自己懷裡再垂頭吻了那雙薄唇一下,才又低笑了幾聲,睜著一雙仍有點惺忪卻也染滿笑意的睡眼,凝視著人繼續問道:「睡得好嗎?」

「嗯……」李維先是因落在指尖上的輕咬而軟了眼神,再因那些親吻和戳弄而彎起眼來,柔和地笑了,張手輕輕摟於對方的腰上,揚起頭來深情地注視著對方的眼。「平常那樣當然不夠了……是雲平的話……我怎麼撒都不夠的。」

 

雖然他仍有些在意自己昨晚的失態,在意得還想追問對方:既然我昨晚只是在撒嬌的話,我們怎麼沒有做愛?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沒興致了?我吐了嗎?還是開口說了什麼——可在李雲平一睜眼就關切他的狀況的情況下,他實在捨不得說出這些話來,強迫對方回憶那些可能不太愉快的經驗、或毀了現下融洽的氣氛。

「我睡得很好喔。」所以他笑著答完後,便將身體再往前貼了些,把唇湊到那才剛吻過自己的唇前,蜻蜓點水般的啄了對方一下,再乖順地退開來,摟緊了對方的腰,撒嬌似的續道:「……雲平呢?會不會睏、要不要再多睡一會?我記得你今天沒有工作……所以,要是你還想睡的話,就把我當作抱枕、一直抱著我睡……好不好?」

 

「我會很乖——很聽話的。」

李雲平眨了眨眼,整個人又更清醒了一點,卻沒有先回答李維的話,而是摟著人側頭拿起櫃子上的數字鐘看了眼,低喃了聲,「十二點退房。」接著便收手回過頭來,笑著將人抱住一起翻了半圈,直接壓在了床上,挺腰用晨勃的性器隔著棉褲磨蹭對方大腿,再次垂頭吮咬那薄潤的唇一會,方蹭著彼此鼻尖低聲調笑道:「時間還夠,但我不想睡覺——」

 

「——我想睡你。」他湊到對方耳邊,又壓低了幾分因剛醒而沙啞的聲音,並輕輕含咬著那小巧柔軟的耳垂,拉帶著剛還抱在自己腰上的指掌,直接按到了胯下那腫脹硬起的陰莖上,還壓著上下撸了一把,才放開手,尋求意見似地看著那雙瑩亮的灰瞳。

「睡?」或許是還有點睡意,又或許是太過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的緣故。李維聽完,便有些訝異地愣了下,就好像真聽不懂那直白的調情似的,露出了既純真又迷茫的眼神,怔怔地看著對方。直到數秒後遲緩地理解了涵義時,才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揣著滿眼的曖昧凝視起了上頭那黑亮無比的雙眼,熟稔而緩慢動起了攏在對方褲檔上的五指,輕巧地撩撥著。「原來爺……這麼早就想要我了嗎?」

 

「是不是因為我們昨晚沒做,爺今天……才這麼熱情呢?」再揉弄幾下後,他便將褲檔拉開,小心地將那碩大的陽具給捧出來,雙手並用地揉搓著,直至陰莖完全充血,才將自己的短褲也拉下來,抬腿圈住李雲平的腰桿,用赤裸的腿根磨蹭著那滾燙的巨物,輕輕低吟著。「像這樣憋著、很辛苦的……嗯……爺昨天怎麼就不做呢……?」

 

結果他似乎也不夠堅定,一遇到詢問的機會後,就將剛才那股再也不問的決心給拋到腦後了。嬌嗔之餘,更將已經空下的手環回對方腰上,低低細細的說。

 

「……你明明知道,我什麼時候都願意跟你做的……」

「你這麼可愛,小屁股又這麼騷,我哪天對你不熱情,沒要你要到你起不來,嗯?」李雲平被摸得舒服,喉間隱約發出了少許舒適的哼聲,一雙黑眼又亮又柔,笑著不斷啄吻李維的唇,一邊壓了壓勾在自己腰側的腿,從兩側往中間併攏交握,再往一側放下,讓細嫩的大腿肌膚穩穩地夾住自己粗脹的陰莖;一邊挺腰來回磨蹭,指腹也反覆撫按著周圍的軟肉,在皙白的皮膚上揉出點點粉嫩的顏色,看上去十分可口誘人。

 

他抱攬著那雙腿,挺起身先是吻了吻對方膝頭,感嘆地滿足道:「我們小羊的大長腿真好看,裡面還嫩嫩的,把爺的雞巴侍候得好舒服。」而後又緩緩動起來,一手探到後頭還藏在臀瓣間的窄小穴口邊,輕輕地摩擦戳刺,才分心回答李維那撒嬌似的抱怨,「你醉得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能趁你毫無防備的時候做這種事?你現在想做,那也不是時時刻刻都一樣想,也不一定適合。而且就算你賴在爺身上一直撒嬌撩撥我說想要,你也沒有足夠的判斷力保護自己,如果你不舒服或頭暈想吐怎麼辦?醉了就該好好睡一覺休息……」

 

「所以啊,我可是忍了你一晚上了,你昨天嬌撒得可兇了,老在爺身上蹭來親去,火都快給你點到燒焦,知道這根大雞巴現在多想要你了嗎,嗯?」他低笑著將指尖緩緩往更深點的地方戳,一點一點地摸著那緊緻的穴肉,「小嘴兒真緊,好像昨天早上沒在大家面前到處操你一樣,真可愛……唔,是不是開始滴答水兒了,嗯?小羊,你這樣以後爺是不是連潤滑液都不用了?摸一摸親一親就濕答答地想要大棒子操進去,是不是?」

「可是爺……嗯、」李維還想反駁,卻先被那探入臀穴的指頭給弄得張口呻吟,腰也跟著軟了幾分,腸肉收縮著,好像真有幾分滑膩似的纏住了那粗糙的指節,將它緊緊地包附住了。「我一定願意的……啊,啊嗯……好深……爺摸得我好舒服……」他張手虛虛地摸上李雲平的臉,更甚至帶著幾分賭氣意味的捏了捏它,才閉上眼吻了過去,將清醒時絕不敢說出的愛意和豐沛的感情全都寄託在唇舌上,熱情而帶點急躁地吻著對方。並在結束後輕喘著氣開口:「啊……我不、不跟你爭了……快點——快點、插進來,小嘴好癢……想爺的大肉棒了、想被爺的粗棒子捅小嘴,嗯……」

 

這麼說完後,他更往前挺了挺胸膛,面色微紅的向對方展示那尚未得到撫慰就已立起的乳尖,並以一雙濕潤的眼珠深情地瞧著對方,而後以兩指分別夾起嫩紅色的胸蕊,輕輕地往上拉扯、再往下放,如此反覆了幾回。

 

「上面、上面也想要……爺……」

 

他知道對方是體貼的,也知道對方是為自己著想才這麼說的,可他有時倒希望對方別這麼體貼,那樣他或許會……會更容易開口和對方告白,或更容易放棄……待在對方身邊的這件事。

但現實顯然不是的,他只會一天比一天還更喜歡雲平,一天比一天還更難放棄這一切,無論睜眼、閉眼,清醒抑或是迷醉,他都深深地愛著對方。

 

愛得快要發狂。

李維難得一見的堅持與小脾氣引起了李雲平的注意,然而當他正要切實地意識到這件事、並進而對此產生疑惑時,那些煽情的求歡卻又引走了他的思緒,讓他瞬間將還模糊不清的想法全給拋到了腦後,只和往常一樣專注於眼前的情事上。

 

即使剛剛嘴上才調戲著說不用潤滑,他依舊沒有真的直接繼續,而是探手自床頭取來了飯店附贈的潤滑液,倒在掌心捂熱了,循序漸進地替對方擴張,並俯下身以唇舌摩擦吮咬那對腫脹得十分淫糜情色的胸乳,直到他認為足夠了,才扶著自己硬得發疼的陰莖,一點一點地插入。

 

也許是顧及李維宿醉的身體狀況,李雲平這一次做得輕緩而綿長,少有激烈的動作,有幾次甚至還稍稍停了下來,只抱著人輕柔地親吻敘話,片刻後才在笑鬧中又操得對方滿嘴只剩細細的呻吟。便是如此,他也沒有保留地在最後挺進了深處,於高潮中緊縮的穴肉吸附下舒緩而滿足地射了精;射完後也不拔出,就這麼相擁著窩在床上,持續享受歡愛後的餘韻,溫存地交換彼此帶著笑意的柔軟目光和親吻,延長這令人無比舒適的時光。

 

他輕撫著對方靠在自己胸前的金棕色捲髮,在開始漸漸感到飢餓時才開口打破這片難得的靜謐,低聲笑問:「反正今天我也沒事,不如就順著昨天的氣氛也去慶祝一下,帶你一起吃點好吃的然後再出去玩,怎麼樣?」

「嗯……」李維含糊地應了聲,再緩慢地將頭從李雲平的胸口上抬起,掛著饜足的笑輕輕開口:「好啊。」

 

他就喜歡和對方毫無保留地貼在一起的感覺,喜歡塞著這些溫熱的精液,貼在對方身上,把心和身體都捂熱的感覺。更喜歡對方在和他做愛後所露出的滿足表情,這幾乎都要將他那顆漸漸變得暖熱的心給撐大、撐滿了。「雲平這次想帶我去吃什麼、又想帶我去哪裡玩呢?我們要去夜市嗎?還是去山上?還是你想去其他地方?」

 

說完,更下意識拉起對方的手,牽至唇邊輕磨著吻了幾口,而後將它捧到頰邊,繼續摩擦著。「感覺……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在不工作的時候一起出去了。」

 

「這讓我好期待呀……」

 

為了在感謝祭舉辦前持續哄抬話題性,他倆這陣子的工作排程本來就比較密集、休假也比平時少多了。再加上雲平還得利用這些稀少的休息時間去工地幹點活兒,好加快還債的速度——便自然沒時間帶他一起出去玩了,就連安靜的獨處及敘話的機會也跟著少了許多。雖然李維並不是不能理解這些狀況,甚至還能同理對方的難處和心情,偶爾卻還是會因此產生少許微小而不明顯的寂寞感、空虛感。

 

就這麼積著、積著,並在此刻化為一股開懷的喜悅,蹭過李雲平的手後,又往前啄了對方的唇,而後再靜下來,稍稍瞇起了眼,依戀地瞧著對方。

「嗯……」李雲平摸了摸李維的臉,因那可愛的撒嬌不覺露出了柔暖的笑,垂頭回吻著,片刻後才放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低聲道:「總讓你跟著我吃小吃,怪寒酸的,我之前去吃過一家不錯的高檔餐廳,正好最近賺了點錢,不如請你去那吃吃看吧?」

 

「吃完後我想說就近晃晃,」他繼續撫摸對方一頭金棕色的髮,無意識地捲著玩,「這時候的行程好像都是去看部電影?你想看嗎?我們可以挑一部你喜歡的看,雖然我也沒什麼上電影院的經驗……或是找間書店,讓你去逛逛街……」

 

「還是你很想去山上?就是遠了點,不過也沒問題。」他想了想,又笑著親了親對方,以指尖逗弄著鼻頭,問道:「看我們小羊想去哪,嗯?」

吃小吃也不錯呀。

李維眨眨眼,笑了下,沒將這句話告訴李雲平,只是挪著臉反向蹭了蹭對方的手,然後輕聲回道:「想呀,我想和你一起看電影。」

 

「我很喜歡看電影……」說著,就將交疊的手給握緊了。「只是以前也不太常去看。」而後再揚起更大的笑容,雀躍而歡快地撐起身體說道:「雲平要是有想順便去的地方的話,電影看完之後也可以去呀,我可以陪你的,我喜歡陪你……而且你帶我去的地方都很好,一點都不寒酸。」眼神更帶上了點微微搖動著的溫情。「有時候還跟你一樣,熱熱鬧鬧的,又很親切。待在附近就很放鬆,好像什麼煩惱都沒了,都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我真的很喜歡這種氛圍、這種感覺……」

 

他叨叨絮絮地說著,直到因羞澀而起的紅暈和一點紊亂的心跳升起後,才停了下來,深吸口氣,微微笑道:「不過現在……我得先起來了,如果正午前要出門的話,現在就要好好清理才行,不然時間會拖到的。」

 

說完,便急急忙忙地想要立起——可在腰腿痠軟、重心不穩的情況下,他的腿還沒完全撐住床面,就不小心讓對方和自己的肢體給絆到了,身體因而晃蕩了幾下,差點就要跌回對方身上了。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他並不想這麼依賴雲平,在忙亂了一陣子後,卻也仍舊被李雲平給抱了起來,帶到浴室去清理、洗漱,並在沐浴結束後稍微打扮了下,便在李雲平的攙扶和支撐下出了門,向市中心的鬧區前進。

李維的話讓李雲平差點反悔出門這個提案,只想轉而把人壓在床上再做一次。不過終究考量到機會難得,對方又十分期待似的,加上肚子也確實餓了,便有再多情慾也壓了下來,只規矩地好好替人清理一番,連途中幾次差點起火的溫存都一一忍下,最後順利地在時間內往餐廳出發。

 

儘管在出門前有先幫忙按了腰腿幾回,李維似乎依舊有些使不上力,李雲平便盡量多騎點車,並放慢行走的速度配合,還好兄弟似地一手攬著對方的肩,權作支撐。

 

他平常少上餐廳吃飯,難得知道這麼一間其實還是前女友帶他來的;但他一向沒想那麼多,只當作多認識了一個地方,和他提出的那些約會通常行程一樣,他只是想著大多數人喜歡的也許李維也會喜歡,一心想給對方好的,既不會注意到這多像是情侶的樣子,更不覺得有什麼尷尬……

 

也或許他本來就是沒搞懂過所謂的感情,才不會特別有所認知。

 

他只想讓李維開心。

當然也沒想過在老地方會不會再遇到故人,大概就算遇到了,也不覺得那有什麼。

 

都是朋友嘛。

 

所以當真的摟著李維在餐廳看到那熟悉嬌俏的身影時,他除了有些許意外,並沒有多想,還在對方靠過來時笑著打了聲招呼。

 

「妞妞,好巧啊,在這裡遇到你。」

 

那女子身著一襲單薄的露背短洋裝,一頭染出來的褐色長捲髮,身材火辣吸睛,在遠方瞥了一眼時,似乎本還沒想走近敘什麼舊,搞不好在李雲平注意到自己前就會轉身離開,卻又在多看了李維一眼後腳步一頓,心念電轉,直接朝兩人走了過來。

 

她先是打了李雲平一下,手就留在那寬肩上了,與李維分據兩邊,嗔笑道:「你還叫我妞妞呢。」而後看著李維不明顯地勾起唇,攬上李雲平的側頸在臉上啵地親了一口,壓出一個豔紅的口紅印,退開時刻意地輕呼了聲,「哎呀,瞧我。」又連忙拿起手帕親暱地擦去那些痕跡,「忘記抹了口紅了,幫你擦擦……」

 

她幾下抹開了那顏色,就像上妝似地,把李雲平的側臉弄得一片淺紅,也沒打算繼續擦乾淨,便停了動作朝李維抬了抬下巴,問道:「不介紹一下?」

 

李雲平也沒在意那個吻,彷彿很平常一樣地忽略了,只緊了下摟著李維肩膀的手,將人稍微往前抱了點,讓兩個人能相互看見彼此,開懷笑道:「這是我兄弟,李維,是個外國人,妞妞你可別欺負他啊。」

 

「哼——」女子似笑非笑地拉了個長音,沒有表示什麼。

 

李雲平很快又朝李維看去,一手比了比女子,聲色柔軟地低聲說:「這是妞妞——哎,叫習慣了,大名是唐虞,我朋友。」

 

「前女友。」唐虞在一旁補充了句,李雲平失笑,點了點頭,應道:「對,那也是朋友啊。」

李維回視了下李雲平的雙眼,再往前望向唐虞,便一面看著那豔麗的容貌,一面輕笑著伸出了手。「唐小姐,你好。」

 

「你好啊。」唐虞半挑著眉,不甚重視地握住了他的手,隨意晃晃便放開了。

 

「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李維卻仍只是笑,收回手後,便將頭轉向李雲平那側,柔柔地瞧著對方,並抬起剛才那隻才剛收回的手,伸著食指輕輕地點了點雲平的臉頰。「唐小姐的口紅沾得你半張臉都是呢,雲平。」他的語氣就如平時一樣,清亮、柔和、咬字帶點慣性的含糊,卻不妨礙字音的判斷。灰色的眼裡帶了點無奈,也同時帶了點淡淡的寵溺,眼裡的光芒更隨語意遞進而流轉、演繹著,擴大那一絲婉約的情意。「要不要先去洗手間洗洗臉呢?我會等你回到位置上再一起點餐的。」

 

「然後……如果你想跟唐小姐聊聊天、敘敘舊的話也不要緊,只要唐小姐願意,我很樂意在這段期間內先陪著她談話的。」說著,他嘴角的弧度便更彎起了,並且輕輕地將自己被摟在懷中的肩給挪了出來,踏著微小的步伐往側邊踩,接著露齒一笑。「雲平覺得怎麼樣呢?」

「那怎麼行?」李雲平很快答道,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看不見沒辦法解決後,便低下頭自口袋拿出了一小包濕紙巾,交到了李維手上。「說好要陪你來吃飯的,這麼點小事而已多麻煩啊,還要讓你等,你幫我擦擦吧,很快就乾淨了。」說著便朝對方側過了臉,讓人作業方便。

 

唐虞卻在這時伸手搶過了那包濕巾,塗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捏著抽出了一張,扳過李雲平的臉就貼得十分靠近地輕輕擦了起來,「哎,我來吧,反正也是我弄上去的。」

 

「那你這次可要擦乾淨點啊。」李雲平也沒有拒絕,只出聲調侃了句,「我看維維比你一個女孩子家細心多了。」

 

「好啦好啦,真囉唆,不過就是親了你一口嘛,哪那麼多事。」唐虞撇了撇嘴,拍了幾下李雲平的臉,這一次確實擦乾淨了才放開,把用過的濕巾又塞回李雲平手裡。「你帶你兄弟來這裡吃飯?真難得你會想到來這裡吃,以前我第一次要帶你來的時候你不是沒什麼興趣嘛。」

 

「他難得來這裡一趟,我也總不好只帶著人吃小吃啊。還好餐廳還知道這麼一家,東西也好吃,當然少說也要帶他來嚐個鮮。」李雲平理所當然地道,沒說出口的是他其實一直覺得李維出身高貴,應該比較習慣也比較喜歡這種有格調的餐廳,若不是他收入有限,哪好意思一直因為對方體貼就老帶著人去那些擁擠的地方隨便吃。

 

「別老在這站著了,先讓我們去找座位坐下點菜吧。」他旋即又道,什麼都沒發現地再次攬過李維,扶著人慢慢地朝空著的位子走去。看唐虞似乎還沒要走的意思,他便脫口問道:「你吃了沒啊?」

 

唐虞似乎略皺了皺眉,很快又從善如流地跟在一邊無所謂地答:「我跟朋友來吃,都快吃完了,中途離席就看到你。等等說遇到老朋友叫他們先走就好啦,你們吃你們的,我就多坐會聊個天,也跟你的新兄弟認識認識嘛。」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維,眨眼笑了笑,「是吧?『維維』哥。」

李維靜靜地看著兩人互動,並順從地讓雲平重新攬住自己,而後便輕笑了聲,態度紳士地回覆著唐虞的問題:「是的,唐小姐。」

 

「不過,還請你叫我『李維』就好,別喊我哥。要論年齡的話,我還比雲平小一歲呢。而且個性也比雲平內向一點,不太習慣在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被人這麼喊、也不習慣被剛認識的女士稱呼暱稱,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先從名字叫起……行嗎?」

唐虞隨口應了聲,並不是很關切這個問題的樣子。李雲平在一旁也沒敏銳地覺出什麼不對,連看到李維與平日在他面前大不相同的表現也只隱隱地感覺也許對方心情不是那麼好,真要仔細想還找不出原因,更別說他根本沒有去想,僅是習慣性地摸了摸對方的手安撫。

 

到了座位,唐虞一點沒客氣地拉著李雲平和她坐同一側,李雲平也沒意見,只拍了拍李維的肩膀,便被推著坐了過去。唐虞拿著菜單介紹菜色,自己講一講就招了服務生準備點菜,李雲平這才出了聲,壓下她手上的菜單,低聲道:「你不是吃過了嗎?還點什麼啊,你又不知道維維要吃什麼。」接著比了比李維抬頭朝服務生不好意思地說:「他第一次來,你跟他介紹下餐點,看他要點什麼吧。」

 

「維維,你順便就幫我點了吧,都點你愛吃的,吃不下再給我。」

 

唐虞興致缺缺地放下了菜單,嘟著嘴說:「以前也都我點什麼你吃什麼的呀。」

 

「我今天是來請維維吃飯,又不是你。」李雲平失笑,「而且你就吃飽了啊,鬧什麼脾氣,嗯?」

 

唐虞眼睛一轉,攬著李雲平的手拿出了手機放在桌上滑了滑,最後停在一個網頁上,指尖點了點,「我想吃這個,你去買給我吧。」

 

李雲平低頭看了看,點頭說了聲好,而後拿起手機給李維瞧,柔聲問道:「我去幫她買這個,看起來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試試?幫你多帶一份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先點東西吃了,別為了等我餓著自己。」

「不用了。」李維瞥了一眼後,卻直接搖了搖頭,笑著拒絕道:「這種甜點很蓬鬆吧,體積又大、又怕壓,要是多買了,怕你帶著不方便,到時候拖到時間,回來得晚了就又要晚吃飯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你還是快去快回吧……但也要記得小心點,別太著急,別趕著趕著又弄傷自己了。」他這麼說,是因為他想起了對方前陣子忙著去打工或從一個工地到一個工地間,又或者是拇指帶著傷回來,說工作時為了趕工所以碰著了、只是小傷不要緊的……這類狀況和這類話。

 

雖然他知道對方或許不在乎這點小事,吃不吃飯、受不受傷,或許都無所謂,可他卻依然在乎得不得了。總怕對方冷了、餓了、累了,或回到家裡瞧不著自己會覺得孤獨之類的……雖然這也可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妄想,他對雲平來說和其他人一點分別也沒有——他卻還是這麼想著,試圖盡自己所能帶給對方一點舒適的感受。

所以就算他也能像唐虞一樣任性地測試自己在雲平心中佔有多少份量,他也不會想選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場所、在有著眾多旁觀者的情況下進行……更不會在雲平面前明確地表示出他對唐虞作風的不喜和排斥——即便他確實非常厭惡這名女性對他宣戰時所持著的無禮態度,也討厭她對雲平做出的那些隨便的動作,也一樣。

 

雲平不會想看到那樣的。

他清楚這點,便硬是將心頭泛出的所有酸澀和淒涼全都吞進腹內,掩藏在柔和的笑容下,像旁觀者一樣,靜靜地在桌子的那端坐著、聽著、看著坐在自己眼前的這兩人用言語和行動熟練地演繹著他們曾經歷過的時光和記憶。

 

「至於菜色……」李維隱隱覺得有點恍惚,菜單上的字好像糊了一樣,但他知道他的眼眶裡並沒有產生任何眼淚——那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完全想不通,所幸就保持著他面對唐虞時所擺著的態度一樣,任由它隨意發揮去了。將眼神自服務生上轉開後,便擺出柔膩的笑,優雅地點著菜單的一角,面對著李雲平,向他說明著自己的想法。「我想點這兩道,還有這道主菜……我記得你喜歡吃牛肉,恰好我很喜歡這種方式的調味,所以我想或許可以點來試試。」

 

「還有就是,前菜的部分,我今天想試試辣一點的,這道菜的做法看起來很新穎——那道菜也是,我能請你幫我挑一個你比較喜歡的嗎?雲平。」

 

「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我會很高興的……好嗎?」

 

他說著說著,便將眼睛輕輕、緩緩、慢慢地瞇起了,試圖藏住那正在裡頭波動著的複雜情緒。

那些既難過……又沮喪的感情。

 

他想,雲平是不需要知道的。

「你喜歡哪個,還是你是都喜歡但做不了決定啊?」李雲平看著菜單,兩邊都瞥了一眼後抬頭和服務生說:「那就兩個都點吧,」再朝李維笑道:「吃不完我吃,我也吃辣,不怕。再不然多了帶回去,後幾天熱著吃吧。」

 

「那我先去買個東西啊。」他說著便起了身準備往外走,也沒再理一旁悶悶不樂的唐虞,倒是在經過李維時沒忍住習慣地俯下身摸著對方的頭親了一下,而後揉揉那金棕色捲髮,又撫平了輕輕拍了拍。「我很快回來,你先吃,啊。」

 

唐虞拿回手機後就沒抬頭看過他們倆個,一直撥滑著螢幕,眉頭卻明顯地愈漸皺起;直到李雲平走了,她方抬起頭,冷笑了一聲靠上椅背,雙手半環著胸,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維,一雙妝容精緻的大眼睛裡滿是尖銳的諷意。

 

「雲平很猛吧,跟他做愛是不是很爽?那確實是挺令人上癮的滋味,當他朋友沒幾個不知道沒體會過的,我也還很懷念呢。以前他特別愛找我,總是把我壓在床上讓我下不來床,怎麼要都不夠似的。」她壓著聲音低語,卻說著尖銳刺耳的話,一字一字地扎著李維,「你以為他只有你一個,只對你那麼好嗎?別傻了,他對誰都這樣,曾經這麼對我,現在只要我要求,他也會這麼對我,更別說你們連在一起都還沒有呢。」

 

「只是我要不要的問題而已。」她撇嘴,勾唇續道:「你以為自己有多特別嗎?少自作多情了,還扮什麼白蓮花癡情的樣子討他歡心,真難看。」

「討他歡心有什麼不對嗎?」待李雲平出去,唐虞變臉後,李維的神情也逐漸冷漠下來,一面撫著自己剛被吻過的前額,一面冷著眼說。「我從來都不認為我對他來說有多特別,也從來都沒有自作多情過——就算我喜歡他,我也從沒有主動開口從他身上索取什麼——如果你認為這也是某種諂媚、做作、『白蓮花』的表現,那就隨便你了。我無法干涉你的思想,也無法干涉你的自由意志。」

 

「你要是很想『要回』你的前男友,那是你的事,唐小姐,你不需要向我說明。我不是他,無權干涉他的決定,同時也並不擁有他。我和他之間,除了工作上的關係外,什麼也沒有。」

 

「如果他接受了你,你要我走,我就會走。但在他答應你的要求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裡。」

 

「僅此而已。」

 

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都不敢去問雲平先前的感情生活,甚至隱隱約約地在逃避每一個能探知到雲平那部份過去的管道……包括去詢問雲平母親的事,包括在雲平帶他去市場和夜市時藉雀躍為藉口,悄悄地加快走路的速度——就怕雲平熟識的攤販們脫口說出雲平從前的情人如何如何的事,進而讓他得以從中驗證自己獲得的一切是否特別。可其實他早就猜到了最重要的事:對雲平來說,做愛、同居、擁抱,每一個體貼的動作和溫暖的時刻、使他心動無比的話語和神情,其實都只是……無關乎愛情、而只是因慣性而產生的行為模式而已,是不分對象的。雲平的每一任女友都會得到這些,朋友也會,誰都會……他一點都不特別,只不過是恰巧成為了對方的工作夥伴、一個有著契約承諾的床伴……才能夠……才會……才可以得到看似更豐沛的情感,才會被對方稱為「家人」。

 

可實際上,他心中懷有的愛情對雲平來說或許是一文不值的,累贅的,麻煩的,無法理解的——所以他一點也不敢將自己的心意解釋給雲平聽,而只是將它擺到明面上,說著、坐著、愛著,但就是不說破。

 

他承認他在這方面上是卑鄙的,但他也必須說,他不認為唐虞的態度會比這好多少。

 

但如果雲平確實喜歡她,他便一定會放棄的,就算他再想待在雲平身邊也一樣。如果雲平認為和她在一起是幸福的,那他也必定會祝福他們。

只要雲平開了口,只要那是雲平想要的……他什麼都會辦到。

 

但他同時也相信……雲平可能、或許、在真的面臨了必須在兩個「朋友」之間二選一的狀況時,不會完全捨棄掉他,還會和他保持聯絡、保持一點還算是關係的關係。在他和唐虞說話時,這或許是他唯一有著自信的地方、和唯一一個最不現實的希冀了。

「要回?我為什麼要要回,」唐虞嗤了一聲,不屑地瞥開了視線,「一個被我甩了的男人?」

 

「他是不會懂得感情的,再喜歡他也沒用。」她冷嘲地說著,聲音裡卻隱隱有一絲顫抖,「他會一直是那個樣子……你每天都會再一次發現自己跟別人沒什麼不同,他依然會在你面前找別人上床,甜言蜜語地做愛,纏綿地擁吻,甚至不介意你就在旁邊看著……」

 

「你當然不會擁有他的,永遠不會。」唐虞看回李維,堅硬的神情中竟也帶著一絲脆弱,「就和我一樣。」

 

「即使不是我,也還有別人,」她笑道,「他朋友可多著呢,沒幾個沒上過他的床,沒給他抱過親過幹過,被他捧在手掌心上寵。」

 

「我趕走你幹嘛呢?我還等著看你的下場……看你會怎麼痛苦呢。」她聲音漸弱,彷彿有些悵然,「不需要別人趕……只要你還有點自尊,只要你還愛他……」

「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區別了。」李維的眼神稍軟了點,抬手替唐虞倒了杯涼水,並將玻璃杯往前推,推到她的手邊,靜靜地凝視著她。「在他面前,我不需要有任何自尊,一點都不需要。」

 

「……就算我只是他要好的朋友之一、沒辦法擁有他、在他心裡面一點都不特別……也沒關係。」

 

「我還是愛他。」接著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同樣置於自己的右手前,然後就這麼注視起杯裡的漣漪來,直到這些微小的波動停下後,才將水杯提起,湊到唇前,稍稍沾了一口。「這點是不會變的,至少這一兩年間……或在他還沒膩煩我之前,我確信我不會。」

 

「還有,你真的吃過飯了?」

「說得真好聽。」唐虞沒動那杯水,只更加不以為然地笑道,「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不介意、沒有關係,真有那麼心胸寬闊……」

 

「你又難過什麼呢?」

 

「他很遲鈍不曉得,我可是看得出來。」她垂下頭摸了摸自己的指甲,「你大可以試試……在他身邊不斷地看著他和別人卿卿我我,看著他和各種不同的朋友甜蜜做愛的滋味呀。」

 

「你敢嗎?」唐虞神色凌厲地往前傾了傾身,「不要移開視線,不要試圖逃避,不要試圖阻止,一直、一直看著,銘記著,天天凌遲自己……只因為愛他。」

 

「當然,若你不介意三人行,我想他也會很高興的。」她嗤笑了聲,再次靠回椅背上,停了一會仍是百無聊賴地回答了問題,「我當然吃了,不然你覺得我特別在這邊堵他嗎?他沒什麼錢,沒事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我說的『沒關係』,只是在指我不會因此埋怨他而已。」李維笑了笑。「我的心胸可沒比你大多少,獨佔欲也挺重的。所以我要是真有自尊這種概念,也早該像你一樣遠離他了,何必繼續待在這裡自虐?雖然他很遲鈍,但要在他面前藏好自己的心意還是滿痛苦的,我要是對我自己好,早該告訴他,然後要他改變才對——就算我跟你都沒這麼試過,但他也不見得不會因此改變,不是嗎?」

 

「我想你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所以我再說一遍:我這麼做,就只是因為這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愛,我要給他他所要的、我要完全尊重他的意願、我絕不代替他揣測他的意志。只要那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即便他要我和其他人分享他,並且要我留下來,我也會強迫自己接受那種三人行的現況。」

 

「這種想法的出發點和出於自尊的形式也是不一樣的,就只是將他抬到能夠蓋過自己的高度,凡事以他為最優先考量而已。」

 

「或許就你的立場來看,我的確做不到你說的那樣,擁有什麼『寬闊的心胸』,也無法真正打從心底覺得任何事都無所謂,或完全扼殺自己的情緒。但除了我自己這無關乎自尊的堅持、和害怕被他捨棄的念頭外,我並沒有試著逃避什麼,或不面對什麼。難過歸難過,痛苦歸痛苦,這些負面的情緒總歸都是我自己獨自一人承受的,只要我能裝得讓雲平看不出來,他就不會有任何反應,也不會感到歉疚,這不是很好嗎?」

 

他說著說著,便稍稍低下頭來,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瞧,他要我快樂,我就算不快樂也會裝作快樂的樣子給他看,就像剛才一樣。」

 

「這點,我想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都是不可能會想到並做到的……我說的對嗎?唐小姐。」而後略微抬頭,收起了自嘲的表情後,和煦地笑道:「至於我剛才的問題,其實也並沒有要揣測你來意的意思,只是單純好奇你是否真的用過餐而已——畢竟你似乎特別想吃甜點,不是嗎?」

 

「我也不好讓雲平的客人為了氣我而保持著空腹且不愉快的狀況,就這麼一路和我談到雲平回來呢。」

「我看你才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唐虞勾唇搖了搖頭,「不過算了,跟你爭這個沒什麼意思。」

 

「你才跟他相處多久,又知道我待了多久才離開他?他的朋友兄弟我都認識,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知道你是他新認識的人,你呢?你又有多瞭解他,認識了幾個會跟他上床的朋友?漂亮話誰都會說,尤其是在根本不懂的情況下。我就不信在你看過十幾二十次後,還能繼續忍,繼續你所謂的理想的愛。」她復又垂頭繼續撥弄自己的手,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何況如果都只是裝出來的快樂,你對他而言跟虛假的幻象有什麼分別?真不知道這樣被蒙在鼓裡的無知是幸還是不幸。」

 

「也別講得好像你是主人一樣,」她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聲,「想吃甜點跟吃沒吃過飯有什麼衝突?我就打算跟你們坐到最後,當然要有個東西吃,順便支開他罷了。」

 

此時餐廳的門因為被打開而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響,唐虞抬眼一看,見是李雲平買甜點回來了,便止住話頭,繼續玩手機。李雲平毫無所覺地坐回原位,把東西交給唐虞;正好菜也漸漸地上了,便直接開始用餐,只偶爾斷斷續續地聊一些近況。

 

「你等等還去哪嗎妞妞?」吃飽喝足後,三人一起往店門外走,李雲平在分別前開口問道,「我們等等還有行程,我可能沒辦法送你……」

 

「不用啦,我自己會走。」唐虞攬著他的手,幾乎整個人都貼了上去,豐滿的胸脯緊緊地靠著,夾出了深邃的溝來。「你最近忙得都沒跟大家聯繫,他們還常跟我提呢,難得今天遇見你,我也好幫你報平安,之後等你有空再自己跟他們約吧。」

 

「好啊,」李雲平視若平常,既沒被吸引目光亦沒有推拒,只笑道,「不過可能還要一陣子吧,還得好好還債才行。」

 

唐虞點了點頭,沒有馬上離開,反倒又向上抬手摟住了李雲平的後頸,輕輕下壓著貼上了彼此的唇,緩緩探著舌尖舔舐。李雲平先是愣了一下,卻很快就笑了起來,抱住唐虞的腰往下深吻,纏住了那不斷撩撥自己的舌頭,熟練地不斷吸吮舔咬著,發出細碎的嘖嘖聲,直到對方雙頰發紅著喘不過氣來才停下,稍稍退了開來。

 

他仍摟著那段被洋裝束住的細腰,伸手以指腹輕輕擦去了溢出的一點涎液,放輕了聲音笑問:「你不是總覺得這樣丟臉,讓我不要在外邊親你嗎?」

 

唐虞啄了他臉頰一下,後便靠在他懷裡輕喘著氣平復呼吸,笑道:「很久沒這樣了,偶爾丟臉一下也滿懷念的。」更透過那結實臂膀上的空隙,用一雙被吻得濕潤的眼睛看向李維,挑了挑眉,而後在李雲平拍她屁股的時候笑鬧著打了對方胸膛一下,嬌嗔了一句,「別耍流氓。」又鬧了片刻,甚至還多親了好幾下,才向後幾步拉開距離,在道別後轉身離開。

 

李雲平笑著看那背影漸行漸遠,好一會才回過身來,攬住李維朝另一邊走,笑道:「走吧,去騎車。」

李維僵了一下,木了一陣,卻也沒試著掙脫,只是低下頭來朝對方嗯了聲,然後輕輕地回攬住對方的手臂,就開始往前踩。

 

機車一如往常地停在沒標線的小巷子裡,他被李雲平帶過去後,便靜靜地待在巷子口,望著地上等待對方出來,就像在餐廳時一樣沉默,只在被點到名時做才出反應和動作。

這次更待到車子被牽得調了頭,並響出隆隆的引擎聲,安全帽還被拎到自己面前、與李雲平那明朗的笑一同在他眼前擺盪時,李維才慢條斯理地將其接了過來,說一聲「謝謝」慢慢戴上,再站在機車旁,撫著後頭的坐墊,恍惚地問出了盤踞在他心裡已久的一個想法。

 

「我們……等等、不要去看電影了,好嗎?」

 

他吐出這句話後,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忘了微笑,便補償似的彎起笑來,繼續低著頭說:「雲平很忙吧?和唐小姐還有其他朋友,都很久沒聯絡了。」

 

「這幾天也沒有去醫院,都在工作……拍片,還有陪我。」

 

「其實你不用這麼勉強自己顧慮我的,難得休假,你可以做點你想做的事情,陪陪朋友,或是去看望家人。我自己會找到方法打發時間,放鬆心情,還有照顧好自己的。」

 

說完,就抬起頭來笑了笑,然後將安全帽解開,還給對方。「這給你。」

 

「我先走了,晚點回去。不要太擔心我,我會很好的。」

 

接著便鬆開手,轉過身去,疾走幾步後才慢了下來,用正常的步伐繼續往巷子外走,再做幾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而後在徒勞無功的情況下繼續往前走,灰眸黯淡地看著前方。

如果只是話語,他似乎是可以忍耐的,如果是能預警的狀況,他也是能夠忍耐的……他在說話時確實覺得他連看著雲平和他人做愛都能忍耐,但事實卻告訴他,他高看自己了。

 

只要一個毫無預警的親吻,和雲平那樣狀似溫柔地看著他人的眼神、舉止、動作。

他那自以為是的愛就崩盤了,想逃避,而沒法再忍受了……腦子更直接成了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想什麼,原先的想法更和唐虞的言論混成一團,理都理不清。

 

……反正就先將今天還給雲平吧,讓雲平重新做決定。雖然這很任性,但他已經沒辦法了,再不分開的話,他在到達電影院前就會哭給雲平看的。那樣做雲平會心慌的吧,他不能讓雲平心慌。可要是他說他要暫時離開,雲平也會心慌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他還是得走,他就是得離開一下,好好整理混亂的腦袋,平復被攪亂的心情、理智,和感情。

 

何況他……也不想總在自己不開心的時候,笑著欺騙雲平的。

 

即便他軟弱、自私……而且虛偽無比。

李雲平錯愕了一陣,一回神已忍不住扔下機車追了過去,卻也不敢使力弄疼李維,只放輕力道扣住了對方的手腕,有些慌張失措地低聲問:「怎麼了?我們不是都約好了一起慶祝嗎,早上你也很期待的樣子……」

 

「我也沒勉強自己……啊,」他說著說著,靈機一動,因覺得自己想到答案而勾起了笑,又旋即被擔憂取代,「還是你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那我送你吧,回去後你好好睡一覺……是不是早上太勉強你了?哪裡不舒服,你跟我說,回家我也幫你按一按,也許會好點。」

「不是的。」李維笑得有點淒涼,可注意到這點後,便將表情收斂了下,只釋出微微的笑意。把手按在對方的手上,輕輕地推著、扳著,試圖將它弄開來。「我沒事的,身體很好,早上你沒勉強到我……其他的,你別猜好不好?」

 

「我只是突然就不想去看電影,也還不想回家而已。」他掙著掙著,最後還是狠下心用了點力,硬是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出來,然後收在背後。「你也去做別的事吧,我知道你不喜歡看電影,一定也不喜歡剛才的餐廳。」

 

也不愛我。

 

「你真的沒必要為一個普通朋友做這麼多的,雲平。」說著,又笑了笑,而後抬起頭來,在李雲平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很輕很輕的,只留下了淡淡的觸感,便離開了。灰眼抑得緊緊的,只留下一道新月似的縫。「慶祝……我想剛剛那樣就夠了,辛苦你了,也祝你一切順利,希望我們日後……合作愉快。還有對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違反約定的……也沒有惡意,只是突然想一個人出去散散心而已,你別緊張,也請不要難過、或生氣。」

 

「等我回到家,我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的……」

 

說到這裡時,他的眼神更迷離了下,往後退了一步,並且捏緊了自己扣在腰後的雙手。「什麼都……不會變。」

李雲平又愣了會,被推開的手微幅動了動,一會後才失措地收了回來,「我,呃,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沒有不喜歡……」他並沒有聽懂那些話語的言外之意,只隱隱約約地感到心慌和不對勁,本想再開口挽留、或多說些什麼,但想到對方說想一個人散心,便又止住了,改口有些不肯定地說:「那……你多注意安全,小心身體……別,嗯,別太晚回家……」

 

說著他便沮喪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頭,正要轉身回去騎車,又臨時轉了回來,有些茫然而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對不起,本來想讓你開心的……抱歉。」而後在走向機車的途中又擔心地回頭看了幾眼,這才真的騎了車離開。

引擎聲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後,李維便再也支撐不住地哭了起來,蜷起身子,低下頭來,將眼淚落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你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呢……是我自己不好……沒辦法開心起來。」

 

「對不起……雲平……對不起……」

 

他知道李雲平受傷了,被自己冷硬的態度給刺傷了,所以愧疚無比。這份愧疚也很快就和方才受到的委屈揉在一塊,讓他越發低落、悲傷,就這麼待在無人的小巷裡哭著、抽泣著,直到嗓子乾澀地發不出聲音了,才緩緩直起腰來,慢慢地離開那處,踩著虛浮的腳步在街上晃著、晃著,漫無目的的從午間走到了深夜。

待到他走回家時,整雙腳幾乎都麻了,腳趾的邊旁也起了一點微小的水泡。可他好像根本沒察覺這些事一樣,只以一種過分謹慎的態度、小心翼翼地將大門打開、墊高腳尖緩慢地走了進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更同時想自己或許該直接在客廳睡,不要進房吵醒雲平一類的想法……卻在這時直接看到了倚在椅子上睡著的李雲平,和對方那隱隱看得出疲累的睡臉,而訝異地發出了聲音:「……雲平?」

 

「你怎麼會……睡在這裡。」一想到這人很可能是待在這裡等自己回來,因為時間過於漫長而睡著了。李維就想笑,並帶著幾分心疼地搖了搖對方的肩,再將頭低下來,湊到對方耳邊,一面搖著,一面低低地說:「雲平……雲平、我回來了……你快起來,去房間裡睡吧。」

 

「再待在這裡……你會感冒的。」

「嗯……?」李雲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沒完全醒,見是李維卻反射性地就傻傻笑了起來,一伸手便將人抱入懷裡,嗓音因睡意而十分沙啞,「你回來啦……維維。」他不自覺地磨蹭對方的耳朵又親了幾下臉頰,吻著靠著竟又昏昏欲睡起來,幾乎要再一次睡著。

 

自和李維分別後,他真的去了醫院一趟,一整個下午都在照顧他的老母親,又聊天又按摩的,因為手頭有點錢便也買了點禮物跟補品,讓她在醫院的生活能添點溫度與滋味,不總是那麼單調;同時也孝敬了一番醫生護士,感謝並尋求他們的關照。

 

他一向惦念自己的母親,以往只要工作之餘,可以的話大部分的休息時間都會往醫院跑,也因此愈發地蠟燭兩頭燒。後來李維搬進了家裡,他漸漸將剩下的時間分成了兩塊,一部份在彼此都有空的時候改成了一些額外的休閒活動,這才終於開始有了點休息的空檔,而不至於每天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所以既然李維臨時取消了邀約,他也就轉頭往醫院跑了。

 

雖然他體力沒有衰減,平時也仍是精神奕奕的樣子,累積許久的疲勞和一下午照顧老人家所耗費的心力,仍是讓他在傍晚等待李維回家的空白時間裡很快地睡著了——更因為母親病情的惡化和因此越來越多的醫療費用而鎖起了眉頭,心理和經濟上的壓力讓他睡也沒睡安穩,明明只是一叫便能馬上清醒的小睡,卻也沈甸甸的讓他難以脫離,像是個沒有內容的夢魘,壓在他勞累不堪的身心上。

望著李雲平這副迷迷糊糊的樣子,李維就不禁失笑,一面放任對方親吻,一面繼續搖晃對方。「……起來了,雲平,快起來。」喊完後,見李雲平好像依然就要昏睡過去的模樣,他便又笑了聲,靜靜地抿起嘴,將手伸到對方的肩上捏按著,再漸漸轉移到後背、手臂上去,四處揉壓著,替對方放鬆筋骨、舒緩肌肉。

直到全身都摸遍了之後,他才又開了口,以哄人似的語氣柔柔地說:「睡在這裡真的不好呀……而且床比椅子軟多了,上面還有枕頭、又大,我跟你可以好好地躺在上面……所以你起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床上,蓋著被子,你再抱著我睡……好不好嘛?嗯?」

其實他也不覺得這話能起什麼作用,只是為對方見到自己時所露出的笑容而心軟了,不忍心用冷硬或嘈雜的聲音將對方吵醒,所以隨意開口撒個嬌、順道柔性勸導而已。

 

卻沒想到李雲平好像真把話聽進去了,兩眼迷茫地自椅子上起來,還順手攬住他,嘟囔了句:「你最舒服了……」才搖搖晃晃地攬著他往臥室走,一到了床邊,更直接將他帶到懷裡倒了下去,並排橫躺在床上、大手一伸就攬緊了他的腰,好像他理所當然就該在這裡似的自然。

 

「……你。」李維為這一系列的動作而驚得瞪大了眼,有些困惑的捏緊了靠在對方胸前的手指,試探似的問道:「已經醒了嗎?」

可話一出口,卻又否決了這一可能——如果李雲平真的清醒了,一定會問自己為何這麼晚回來、這段時間內又做了什麼……這一類的事。想到這點,他便好像放鬆了點般的垂下了肩頭,輕輕地再往對方懷裡挪了點,再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胸膛,手指也往下捏了捏,鼻翼更稍微縮了縮,深深地嗅著對方的氣息,而後垂下眼簾,緩緩開口:「白天的事……對不起。」

 

「是我不好,我太幼稚了……我記得我走的時候,好像讓你露出了很受傷、又很擔心的表情……我本來不想那樣的,我不想讓你有任何不好的感覺,所以我……真的、很抱歉……」說完後,又稍稍笑了聲,才繼續說下去。「雖然我現在道歉似乎也……沒用了,以你的個性,說不定也早就忘記了吧……那種受傷的感覺。」

 

「不過我還在意呀……我對很多你不在意的事,都感到在意……」他說著,便將身體蜷縮了起來,將手腳全纏到對方的身體上——然後再緩緩地伸展開來。「如果我可以不在意就好了,你一定會覺得更開心吧……但為什麼我就連這件事都做不到呢?還總想著……如果你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如果你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呵,我真的很貪心呀……我都不是你一個人的了,還想要你是我的……又怎麼可能辦得到呢?」

 

「不過、如果……要是你還醒著……的話,可以當作沒聽到我說的這些話嗎?雲平……」

 

「你可不可以只抱著我、親親我,到了明天起來的時候,再跟我說你今天去哪裡了……我也跟你說我今天下午去哪了,好嗎?」

 

說著說著,話音便從呢喃轉變成了低泣,然後又逐漸轉小,變得越來越細。

 

「我是真的,很喜歡……」

 

然後就停在了那最後一個字之前,啞著聲音,不敢再說下去。只把手揪得越來越緊,揪得好像要掐出痕跡來了,才在遲遲等不到回應的狀況下,帶著滿臉的淚痕緩緩睡去。

李雲平很早就醒了。

這一覺很香甜,他精神很好,唯獨不太記得自己怎麼在床上的。他看著懷中的李維發了一會愣,想了一陣也只想起自己等在客廳的椅子上,大抵是等睡著了,眼看他們兩人都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想想搞不好還是對方努力把他攙進來的。

 

意識到自己的穿著後,他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隨便地躺上床了,尤其懷裡還抱了個他最怕弄髒了的李維。然而他只是稍微抬起了身,並因此看見了懷中人臉上零星的淚痕,和紅腫未消的眼眶,那模樣像針一樣地刺進眼裡,讓他的瞳孔緊縮,心底也隨之泛出了細密的疼來。

 

「維維……維維,你怎麼哭了?」他嗓音低啞地輕聲問道,疼惜地輕輕擦去那些淚痕,並又再上面細細地落著吻。然而平時自己一動就會醒來的李維卻仍舊沒醒,他探手輕緩地揉按對方紅通通的眼圈,輕聲續道:「是我昨天做錯了什麼,還是後來又受了委屈?怎麼那麼晚回家,還弄得這麼累……累了再多睡會吧,我陪著你。」

李維睡得很沉,可因為沒有作夢的緣故,就只是沉睡在一片漆黑的寂靜裡而已。

在李雲平開始呼喚他之後,他漸漸地能隱約聽見一點聲響,可總也不太清晰,總會被昏沉的意識給覆過去,只留下少許辨識不清的殘音。

 

直到話音開始變得頻繁,他才因這聽覺上的刺激而逐漸轉醒,含糊地應了聲「嗯……」之後,緩緩張開眼來,有些迷茫地瞧著李雲平,似乎在試圖解讀方才那些斷續的殘音,又似乎是在思考著如何回覆對方的問題。然而在瞬了幾下眼睫後,他還是依舊沒想出什麼所以然來,只微微抬著眉頭,提出了一個有些傻氣的疑問:「雲平……已經睡飽了嗎……?」

 

「要不要再睡一下?你昨天……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說著便又笑起了,操著他那有點黏膩得過了頭的口音說道:「我昨天……有和你道歉喔,雖然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了,但是沒事的……我已經不難過了。」

 

而後便將手放到了對方的臉頰上,細細地摸著、撫著,灰眼裡也閃出了一如既往般的暖意。

 

「雲平也不要再難過了,好嗎?」

「你道什麼歉啊……」李雲平有些無奈地笑道,「看你這樣,我怎麼能不心疼?唉喲我的小羊喂……」他將李維攬入懷中,轉了九十度讓人躺在自己身上,輕輕地拍撫搖晃著,哄孩子似地,又再低下頭吻了吻對方,左右磨蹭鼻尖,逗人開心而語氣誇張地說:「可疼死我啦,心肝小寶貝……」

 

「我啊,昨天去探望我媽了。」他靠上李維額頭,抱著人摸著柔順的金棕捲髮,仍邊微幅地晃著邊低緩而感嘆地續道,「在醫院待到了晚上,陪她老人家說說話……醫生說,她的病又重了,痊癒的可能性又更低了,每天卻要做更多的治療,要花更多的錢……」

 

「錢啊……」他輕輕嘆了口氣,「遇見你之後,錢賺得多了,雖然一時還不上,但也還可以再拼一拼。錢都是小事,但我媽啊,年紀一大把了,還得每天受那麼多苦,不只是疾病,每一次治療都是煎熬,我在旁邊看過,我知道……看著她越來越消瘦,我這除了再多給她點補品,幫她按摩,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又嘆了口氣,停下了搖動的身體,只一下一下地持續撫摸著李維的頭髮,片刻後再次低頭親了親對方,像是將那些煩惱都放到了身後去,一掃愁緒地笑著,順著向下輕輕摸起那染了點淺粉的面龐,柔聲道:「也許因為這樣,所以才感覺特別累吧。這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我也是這樣,坐在徵選會外頭的椅子上,茫然地感覺自己被壓得快不能呼吸,你卻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我身體還好嗎,給我打氣,讓我覺得又能再繼續堅持下去。」

 

「可能這一次也是一樣的,抱著你睡了一覺,就睡得特別好,醒來又覺得精神百倍,可以再繼續努力啦。」他沒忍住捏了捏對方手感良好的臉,轉而又有些心疼地說:「你呢,昨天有睡好嗎?看起來還是很累的樣子,怎麼那麼晚回家,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還是我昨天做錯了什麼,惹你傷心了?你跟我說,我改好不好?一醒來看你哭成這樣,我心都要碎啦……」

李維先是因李雲平哄孩子似的神態和動作咯咯笑了幾聲,再安份地眨著眼睛,趴在對方的胸上靜靜聆聽著那些帶著無奈、懷念和些許心疼的話語……並在聽完後沉默了下,稍稍抿了抿唇,緩緩地將手穿到對方的後腰上,將人環抱後,小心地開口說道:「那……雲平之後就再多花點時間,去醫院,跟你母親待在一起吧?」

 

「我想一個母親,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裡,需要的或許不是治療疾病、也不是補身子或按摩的這些物品或這些事……而只是看見自己的兒子就在眼前,一直陪著自己吧。」

他說著,便揚起了一個緩和的笑,輕輕垂下頭,支起前臂,俯在對方身上虔誠地往下落了個吻,並深深凝視著對方明亮的黑眼,伸手捧住對方的臉微微輕撫著。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你盡量不要一個人去、一個人擔著責任,好嗎……雲平。你平常做工就已經很累了、偶爾還要拍片、還有家裡的事得做、有時候還會被朋友叫去幫忙……都已經做得這麼操勞了,還不好好休息,休假和晚上都往醫院裡跑,身邊又沒有人陪的話,一定會累得撐不住的。」

 

「你得好好照顧你自己,否則……會有很多人替你擔心的。」

 

說到這裡時,他的眸色先是深了些,而後又於一瞬間恢復如常,水潤而亮澤地瞧著對方,並再低下頭來,把臉埋在對方的脖頸旁,附耳輕蹭。

「至於昨天發生的事……」然後閉上眼,訕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不太想看著你和其他人接吻而已。」

 

「就會想……你平常都是那麼親我的,結果對其他朋友也那麼做,這讓我覺得——我好像就只是個普通朋友一樣,就愈想愈難過,然後就那樣了。」

 

「那看起來……真的很任性吧?對不起,都是我不對。」

「以後……就不會了。」

那些話熨帖著李雲平的心,讓他渾身都融暖無比,不覺也跟著緊了緊懷抱,持續撫摸著對方柔軟的髮,更側臉靠上去輕蹭,在聽到最後一句時輕輕笑了起來。

 

「我的維維喲……」他再次左右微幅地晃動身體,聳了聳肩示意對方抬頭,於彼此凝望時低聲緩緩地道:「你啊……就像我的親人一樣啊,還總是帶給我好兆頭跟能量,雖然實際上才相處了幾個月,卻好像已經一起生活很久了……我現在真沒辦法想像,如果這個家裡沒有你是什麼樣子,一定很冷清吧。若不是你陪著我,我肯定沒法過得那麼舒適自在,也許真的就像你說的一樣,很快就要撐不住了吧,就像面試那時候地緊繃,連老媽都難顧上了。」

 

他垂頭湊上前印了個吻,含住對方薄軟的下唇輕輕吮了幾下,而後纏綿地以唇齒交合磨蹭,片刻後於間隙中染滿笑意地輕聲問道:「怎麼會因為這樣難過呢……那,要怎麼親你,你才覺得跟普通朋友不一樣,嗯?」

「我……也不知道。」粉色的唇辦很快便在那輕柔的吸吮下染成了水潤的嫣紅。李維張著唇,輕輕吐著氣,還彷彿有些喘不過氣似的將它小口吸回。並睜著一雙被吻得迷濛的眼,一面看著李雲平的雙眼,一面揪緊了鎖在對方腰後的手,半是回應、半是喃喃的說:「可是我喜歡雲平一面喊我『羊羊』一面親我,把我包在懷裡抱著、再壓得緊緊的……那讓我感覺好安全,也好特別……但我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都喜歡那樣……也不想強迫雲平做雲平不喜歡的事,所以、所以……」

 

「我想我還是不要了……」

 

他說著,便鬆開了李雲平的腰,將手放到對方胸上一下一下地推著、撓著,好像想藉此掙出一點距離,往後退開似的。

李雲平沒有由著那股力道推開自己,反倒更把人往懷裡抱,讓彼此全身都緊密地相貼,唇舌也一直纏在一起。

 

「我喜歡啊,羊羊。」他說著吻著,便翻了半圈將李維壓在床上,輕柔的碎吻和纏黏的深吻交替著,呼吸愈漸急促,濃烈了那幾分動情的味道,亦使理智模糊了起來,令他難以自己地沈醉其中,不覺間就自然而然地吻得更加熱烈,幾次向下在喉結頸側吸出了粉色的吻痕,並來回舔舐,雙手也探進衣襬輕輕重重地撫摸那細嫩的肌膚。

 

「羊羊……」他不斷地吻著,就像四瓣唇之間有什麼特殊的引力,不論怎麼拉開都會很快又貼在一起似地,甚而有些忘情,但仍不忘低笑著問:「我好冤枉啊,你怎麼會覺得我不喜歡?難道我死在小羊屁股裡的子子孫孫都是假的,嗯?還是我抱你的時候,沒好好地滿足你?那以後我再多親親你,好不好,羊羊?」

「雲平……」李維喘息著,才不過一會兒便被李雲平吻得酥麻而綿軟,幾乎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乖乖張著被吻腫了的兩瓣唇,順從地接受對方的吻,「嗯……唔……雲平……」並在身上的壓力逐漸加強的時候敞開了雙腿,屈著膝往上抬,輕輕夾在了對方的身體旁。睜著一雙水潤的眼凝視著對方,再慢慢闔上眼來。

 

「我沒有要你多做點什麼……的意思。」

 

他該怎麼和雲平描述才好呢?說他覺得雲平根本不愛自己?說他想要雲平只愛自己?這些事如果不完全挑明著說的話,雲平一定不會懂的吧——可他根本沒勇氣這麼做,更不想承擔萬一失敗之後的後果。

那他還要逃避嗎?再一次的?就像唐虞說的一樣,把自己當作虛幻的假象,繼續笑著撒謊、矇騙雲平,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假裝自己對雲平持有著的就只是親人般的感情,一輩子做他最好的兄弟,直到雲平找到了對象,不再需要自己了為止……

 

他……不想這樣,一點都不想。

 

「……對不起……」

「我現在,好像暫時也說不清楚……我為什麼會覺得你不喜歡……」李維靜靜說完後,便低頭蹭了蹭對方,再軟軟地笑起了,往前吻了一吻。「所以,等我以後想好了,我再跟你說好不好……雲平?」

 

「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好。」李雲平笑著,稍微撐起了身,抽手去捏李維的鼻子,輕晃幾下後低聲又道:「怎麼還道歉啊?」

 

「你什麼時候想說,我都聽著。」他順了順對方一頭蹭亂了的捲髮,視線繞了一圈回到那雙水潤的灰眸上,「不難過了,嗯?」語畢,神色柔軟地凝視片刻,又垂下頭去親吻被自己吮得紅腫的唇,笑意清淺地細語,「你沒要我多做點什麼,但我也喜歡親你啊……我還喜歡抱著我的小羊,用大棒子把他操得又哭又叫,聽他軟軟黏黏地講些色情的話撩撥我,還纏著我用熱熱濕濕的小嘴一直吸著我,跟我撒嬌要我用精液餵飽他……」

「嗯……」李維這才安下心來,放鬆身體,乖順地窩在李雲平的身下,笑著望他。「不難過了……謝謝你,雲平。」並伸出手來輕輕揉起了對方的臉頰,將自己白皙的手覆在對方略深的皮膚上,彷若初見時一樣地揉著顴骨和側臉,而後便揚起唇來,真誠地笑開了。「好巧呢。雲平喜歡操我……我也喜歡被雲平操。雲平喜歡親我,我也喜歡親雲平。雲平喜歡我說話撩撥你,我也喜歡雲平說話來撩撥我,說你喜歡我濕濕的小洞……說你喜歡用你的大東西幹我……嗯……」

 

「我最喜歡你了,雲平。」

 

如果他能有足夠的勇氣,能將這句話說得再完整一點就好了。他在望著李雲平因自己的話而輕笑出聲、親暱地吻過來時這麼想著,並在回應對方的動作時,在心裡反覆地唸著、想著,那些他早就該說出口的事情。

 

我愛你。

好喜歡你。

我愛你。

最愛你了……雲平。

 

那天早晨他一直是這麼想的,直到他們親熱完了之後也是。他在做飯時想著所有李雲平對他的好,在談天時盡情歡笑著,在夜半時分感受對方帶給他的體溫、氣息,和存在。那時刻存在、無法停止的眷戀讓他知道這份愛意即是以這種形式在他的生命裡深深地紮了根,為他照見了靈魂中最耀眼的那面,也使他為此產生迷茫、不安,從而看見了最不堪的自己,並因此迷失在由他那黯淡的過去所織成的龐大矛盾中。

 

……但他總會走出來的。

不是現在,可他一定會的。

 

黃色系的被褥在夜色的籠罩下成了淺淡的藍色。凌晨時,李維悄悄地睜開了眼,側轉著頭往上看,瞧見李雲平沉沉的睡臉後,便又似是感到安心似的,慢慢地闔上了眼。此後就算幾次輾轉甦醒,也都在望見對方的那一剎那就捋順了所有的情緒。

 

再也不感到焦慮、不安、悲傷、憤怒。

 

於是在意識上,他好像只度過了一瞬間。

抬起頭時,就迎來了窗外盛大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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