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時候是被當作紳士來教養的。

在一個草木茂密的花園裡，他的母親坐在那裡，淺金色的長髮落在他的肩上，抱著他在搖椅上晃呀晃的。

這是他對母親最後的記憶。

 

母親過世後，他跟父親被趕了出來，對那個家裡的人來說，他們似乎從來都不屬於那裡。

他的父親後來做了點買賣和生意，但在這個工業興盛的年代裡，沒有資本的小買賣掙不了多少錢，甚至連他們父子倆的生計都維持不了。於是，在他從送報童長成能做更多工作的青少年前，他的父親早已經先累死在暗無天日的工廠內了。

 

有人來通知他，讓他去看他父親被輾碎了、弄裂了，被大型的鐵或木材、機器給砸爛了半張臉的屍體。

 

他的眼淚模糊了目光，看不清眼前紅通通的景象，埋了屍體後，他甚至連自己的父親到底是死在造船廠、煉鐵廠，還是礦場附設的加工處裡都不記得了。

彷彿稀釋了那份記憶，他就會好過一點似的。

 

事實卻非如此。

 

他仍記得他的父親從不酗酒，脾氣溫和，是他從小仰慕的對象。管理他們這些報童的傢伙卻經常酗酒，一酗酒了就打人，他就被無緣無故地賞過兩巴掌，嚐過耳裡嗡鳴、臉頰熱燙得像要掉下兩塊皮的滋味，他以怨毒的表情看著那傢伙，那傢伙卻只是爆出一串髒話，將他壓在地上給強姦了。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次的經歷。

那就像他的生活，是麻木、痛苦，令人噁心的存在，他想嘔吐，這一切讓他頭暈目眩，疼痛，而且精神崩潰，所以他逃離了，逃到街上，貧民窟和另一個城市裡，在那裡，有個不那麼貧窮的軍官收留了他，打的主意和那傢伙一樣，但軍官會給他錢，所以他樂意和他交換。

 

用身體換麵包，用身體換錢，用身體換溫暖的床鋪、火爐，和節日裡一頓豐盛的晚餐。

 

做個男妓比送報童好多了，他滿意地想著，就這麼和那名軍官住在一起，直到他長開了，由女孩似的樣貌蛻變成正常的青少年，從而被軍官厭棄，在離開前死纏並哀求著討要了一份工作。

 

「本旦港既是囚犯的監獄，也是士兵的監獄。」那軍官嗤笑著，從上方睨視著他。「去當個工人也比待在那裡好，就算如此你也要去？」

 

「為什麼不呢？」他陪笑著說，「那樣挺好。」

 

所以他來到了紅鬚港，做為一名普通的二等兵，過著沒有強暴、賣身、飢餓，卻到處充斥著大大小小的暴力和不公的監獄生活。

開始時他受到了一點欺凌，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使自己安全的方法，進而反過來欺凌他人。

 

生活安穩了。

他卻開始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無聊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