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常肆成為了朋友。

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一失戀，我就請他喝茶，他對我說他犯毛病(就是談戀愛)了，我就告訴他「你可以嘗試，但別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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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露出明亮的眼神傾聽著，對我點頭，但我知道他一次也沒有真正聽進耳過。

 

要人們相信別人的話是一件容易且困難的事，因此我一向奉行著點到為止的做法，我對他笑，對他說你失戀時就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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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何時，我都會一直在這裡。

 

而常肆這次顯然聽進去了。

就算不談戀愛，偶爾也會來晃盪兩下，在我的店裡到處兜兜轉轉，將他泛著亮光的眸子投射在晶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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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他指著我桌上的材料開口問。

「綠色東陵石，學名是砂金石英，是種質地亮麗的玉石。」我掐起一顆珠子給他瞧。「有種說法講，當它放在身體心臟處時，能以飽滿的綠色光啟動對心智的療癒能力，這是種對付情緒問題時最為有效的水晶，用得好的話，幾乎能充當全能的治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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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對失戀有用。」

 

儘管他讀的是家附近的高中，我的店則位在隔壁商圈內，我們之間距離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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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有心過來就好，這讓我很高興。

我的店員陸星說我總是瞇著眼對常肆笑，好像待他比較特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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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應該是特別的，所以我對每個人都是特別的，我這麼告訴他，但他當然不信。

他說每個人有等級之分，誰在他心裡是低其他人一等的、誰又在他心裡是高人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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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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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就是合眼緣吧。

 

而對頭的常肆正坐著聽完我對玉石的介紹後，沉默了不短的時間，張唇。「你真信這些玩意兒？」

「我當然信。」我笑著看他。

 

「我能碰嗎，這些。」

「能啊，當然能。」

 

在我點頭後，他小心地翻起了桌上的其他珠子及較小的原石，抓在手上把玩著，儘管端著有些恍惚的表情，卻並沒有讓它們嗑碰到。

他的本性是謹慎的，非常謹慎，像是棋盤上一塊塊寸量好的地，我總覺得那墨線漆得過於分明了。

 

「……你聽過『情緒是人身上最大的問題』吧。」當他的嗓音再度傳出時，我看著那柔順而帶著許多細小的光澤閃點的鮮綠色玉石，在那手心中不斷翻騰滾動，暈染著他的視線。「無論什麼問題，都是人際關係的問題，而既然它能解決憂慮，也就像是在說——這石頭能達成任何願望一樣。」

 

「所以我不信，這種好事完全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倘若有。」常肆的語氣非常篤定。「也必然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那當然是做不到了，常肆。」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為他認真的語調輕輕鼓掌，「沒有任何人、任何物品能解決任何問題。」

 

「只是借物尋個寄託罷了。你相信它有能量，它就有能量，重點不是物品本身，而是你相信——當然，水晶本身也是」

 

「換我問你了，既然知道好事不會發生，那又為什麼要拼命尋找下一個培養感情的對象？一個人不好嗎？你分明就是可以獨立的、不需要依賴這種關係的人，像這樣偏執地堅持著，不覺得會越來越受傷嗎？」

 

我以為我問了個艱難的問題，但常肆卻毫不考慮地回答了——「那是因為我想。」

 

「那我當然也一樣呀。」但我沒將驚訝寫在臉上，只是微笑著與他說。

 

「就是想而已。」

 

無論是關於水晶、關於生活，或是關於你，全都是如此呀，常肆。

 

我做這些，就只是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