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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與芬-

「味道怎麼樣?」
瓷盤上呈的是一隻朱褐色的蹄膀,燉得軟爛,而黑髮俏麗的女性睜著她上勾的杏眼,笑得甜膩,靠在她身旁的男性身上,挽著他的手臂左右搖擺。
晃得叉子都快從他的手上搖下來了。

淡然的臉上浮現宛如服下毒藥般的壯烈,肉一進口便肅然的瞇起眼,抿著唇,喉頭一個滑動,男性吞了下去。
於詞彙上斟酌了許久,與髮色同的淡金色眉頭蹙了起來,半晌,他才吐出一個含糊的單詞。「嗯……甜?」

「那,口感怎麼樣?」
女性繼續發問,她的反應總是這麼機巧迅敏,手指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輕敲而過,東洋和西方揉和的面孔相當嬌小。
她在她微仰的臉蛋上寫滿期待。

「像煮爛了的塑膠。」但他毫不猶豫的說出了不解風情的話。
像是早料到對方會這麼問,淡紫色的眼不往旁躲閃,只是困擾的半瞇起。

平心而論,這道對方據說剛學起的料理非常美味,但看在誠實的份上。

請饒了他對食物一向貧乏的詞彙及聯想。

女性不感意外的輕笑出聲,「親愛的小艾維斯,那你得誠摯的告訴我,你認識哪位勇敢的先生或小姐,知道煮爛的塑膠是什麼味道唷。」手指撩起他的袖口,在持著叉子的手腕上打轉。
柔軟的口吻俏皮,且不容許拒絕。「嗯,你該認真一點。」

賓很不情願,斜瞅了他的遠房表妹一眼。「別用那口吻叫我,芬。」

「艾維斯,艾維斯,」芬佯裝央求的喚著,並將尾音拖得綿長,除原本清脆的嗓音外,更添上一絲犬科動物似的嚎叫感。
她掩嘴笑說。「但我上次這樣喊你,你說了不行呢。」

「那是因為你學了瓊斯的口氣,親愛的。」賓無奈的閉上眼,唯獨眼前這個女孩能讓他坦率的承認所有事,刀叉交疊在盤邊,他有瞬間垮下肩,稱得上高挺的五官舒緩開來,連帶聲音也沒那麼冷漠了。「別再叫我吃這些東西了,你知道我嚐不出任何感想的。」

「除非我對你撒謊。」

「但我喜歡。」芬直說,她放下碗盤。
被牛仔褲包覆的緊俏臀部坐上了乾燥的流理台邊緣,「我最喜歡你吃鱉的表情。」雙眼如貓眼石般的在黑中流轉著淺褐色的光,語調是嬌氣又甜膩的,卻足以滿足面前男人的虛榮心。

「為了這個夜晚,我可學了很久呢,還特別為你準備了一道你從未嚐過的料理。」她知道眼前的英國人雖不會說謊,但對不擅長的方面可總有他慣用的那套說詞。

高麗菜卷是口感清脆內餡柔軟、多汁。

肉類料理他會注重肉本身的腥羶味和調味品的類別,說得是一套一套的,讚頌著孜然與羊肉的組合、魚與塔塔醬的經典組合,像一位挑嘴的老饕攜上部落客般的評價用詞,因為吃的料理總是那麼幾樣,用餐的餐廳也從未變過,在少數幾次需要對食物發表意見時,那些老套的形容詞總能用出新意。

雖然外人總以為賓是懂行的。
芬卻每每總在他為此交談時偷掩著嘴笑。

不過是賣弄著曾經看來的知識而已,實則生硬得很。

而只有她見過這個甜心,嗯?她總是這麼喚他,焦躁不安或倉皇無助的樣子,在這十八年的人生中,她有半數都和他膩在一起。

纖細的雙腿晃蕩著,芬是混血兒,但體型像傳統的東方女性,她嬌小的身材及骨架,站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都是。
面前的賓臉色不虞,她知道踩到會令他不快的點了,這好偽裝又面子薄的男人,一如這學園的風氣及宗旨好理解。「對了,食譜是優拉給的,中國傳統的烹調方式,所以我相信你不會討厭中國城的,下次一起去,怎麼樣?」

沒有得到回音,只有她一個人,清脆的、朝那人的臉呵呵直笑的聲響。

「艾維斯,今天做嗎?」

也是好陣子才得到回覆,賓思考片刻,將望著外宿旅館的商店街上風景的眼神收回。「……我會折騰得你爬不起床。」他話音有些疲累,很明顯的,興致不是那麼高昂。

芬轉著眸子。

「那,我很樂意呢。」

她極短的黑髮翹起的腦袋正仰首等候著,細瘦的腿踩著的高跟鞋自趾尖滑落。
「由你的表情看來,像我比食物還好吃,艾維斯。」率性的橫側倒臥的身體,和纖細的柔軟的腰身,以骨盆為重心扭轉了約略30度。
她像是個勾著眼線,姿態嬌媚,白皙而濃黑的陶瓷娃娃。

於是被賓失笑的擁入懷裡。

「你不會想聽我怎麼評鑑你的,芬。」

他已經受夠關於食物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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