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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常肆 x 許 寧 

常鴛企劃 / ABO世界觀

唇印與不知所起的悸動-

許寧在拿到唇膏的時候整個人都空白了。
他完全沒看過這個節目,當初純粹是為了能住校而報名的,也沒有在報名後去多加瞭解狀況,於是也就完全沒有想到原來所謂的任務竟然是這麼……這麼奔放的內容。

可是沒辦法,總不能現在去跟節目組說不幹了吧?
他呆坐著好一會,才覺悟地看向手中的唇膏,卻連怎麼用都不會,還是端詳了一陣、研究了好一會才把蓋子打開唇膏轉出來,在唇上小心地塗了一圈。

又厚又油。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正慌張著,腦海中便浮現常肆的臉,想了想,雖然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但常肆肯定不介意的,也會知道怎麼辦吧。
記得常肆是三班的,之前有交換過訊息。
他趕緊收起唇膏,急切地往三班跑去。

而在三班內。
常肆正待在座位上,摸著嘴唇上殘留著的一點藍色,猶豫著要補上更多,還是用紙巾擦拭乾淨。

他還是頭一次體會到女性的心情,往臉上塗抹化妝品的感受一點都不有趣,油膩的觸感和非自然的香氣都讓他相當排斥,那鮮豔的藍更讓他想起了漫畫中的人物。

他開始無意識地摩挲著唇,讓食指沾了點色彩,並在半晌後停了下來,打開唇膏的蓋子並旋高它。

「常肆。」
但就在他要開始補妝前,一聲熟悉的聲音使他停住了,而後便順著聲源往上看去。

「嘿。」

——便看見了擦著黑色唇膏,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的蘇河。

到了三班,許寧先在後門朝裡面張望了一下,很快便看見常肆的身影,他也沒有多想便急忙走進亂成一團的教室。
「常肆、」他走到常肆的座位邊,這才發現有一個人在跟對方聊天,便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垂下眼道:「對、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

「打擾?」站在一旁的蘇河首先出聲,稍帶驚歎調地拖長了語尾。
當他的眼珠在常肆和許寧中轉了轉後,便像瞭解什麼了似的笑了。「不會的,我們沒在聊什麼重要的事,打斷也不要緊的。」

常肆卻只是凝視著許寧,而未出聲。
他看著那如往常一樣柔順的黑色捲髮,和溫和的眉眼,以及那豔藍色的嘴唇……豔藍色、妝感厚重,在對方清秀的臉上顯得突兀,但又莫名有些適合的光亮唇膏。

於是便露出微笑,遠望著他,而後伸出手。

就像是在期盼對方過來。

「啊、……」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先是呆愣地看著常肆的朋友眨了眨眼,再尋求答案般轉而看向常肆,卻被那抹笑勾走了注意,又愣愣地看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常肆那樣伸手應該是在叫他。幾步走到對方身邊,他又想了想,腦裡對於是要用哪裡靠近那隻手混亂起來,最後竟直覺地彎下腰把頭湊了過去。

常肆則握著他的肩膀,抬首吻住了對方的唇。
雖然更準確的描述似乎是「讓唇瓣和唇瓣相互貼合,以沾取上頭過飽和的顏色」這般蓋印章似的舉動。但本質上卻依然還是一個吻,完整的乾吻。

「你塗得太多了。」他張開那變色的嘴唇說著。「少一點比較好看。」

許寧反射性地要張口發出點聲音來回應對方,卻都卡死在了喉嚨,一點氣音都發不出來。他當機了般呆愣在原地,彷彿連瞠眼都不及就被冰雪凍住,片刻後腦袋才嗡一聲巨響像有火山噴發炸開,岩漿往下流到了臉上,瞬間燒成一片高熱火紅,一路蔓延到胸口心間。
思緒亂到空白,彷彿五感都不是自己的了,心臟在緊窒了一瞬間後,大力瘋狂地顫抖著跳動起來,幾欲突破胸膛。他渾身發軟,回過神後整個人就像隻瞬間燙熟的蝦,蹲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團,把臉深深埋進膝蓋,卻遮不住露在外頭的耳朵尖豔紅如火。

「……許寧?」身為始作俑者的常肆卻稍微怔了下,眼帶疑惑地彎下腰去,拍了拍對方的肩。「你沒事吧?」

常肆的觸碰幾乎讓他整個人都燒起來,尤其是被拍到的肩膀,酸脹的麻痺感一路從常肆掌下的肌膚傳到心臟,再隨著脈搏震到指尖,顫抖得連褲管都捏不住,只能虛虛搭著,盡可能地縮起。他連衣領上髮尾下的後頸都感覺臊熱無比,想遮起來,可是為了將臉更深地埋進膝裡,只能任由那處展露在常肆眼前。

隔了一會,許寧才緩緩地搖了下頭,聲音都發不出,緊張恍若熱浪沖刷眼底,直要逼出淚來。他感覺心跳失速得像是壞了煞車,而他整個人也跟著撞在了路邊幾乎支離破碎,無法拼湊完整;他卻只能茫然蜷縮,彷彿花苞將所有的綻放收起,將所有的不知所措收起,與外界隔絕,便能獲取少許的安穩。

這反應很不正常。常肆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人紅了後頸、縮成了球,蹲在課桌椅間就像是發著高燒般的樣子——他當然不會和剛才一樣認為對方可能是出事了,縱使再遲鈍也該有個限度,何況他還並沒有忘記自己剛才親吻了誰——許寧肯定是因此而感到羞怯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於是有些本能地望向蘇河,金色的眼瞳寫滿了無措。

你去呀。蘇河環著手臂,抿唇一笑,無聲地做了幾個口型給常肆看。給人家一個交代?
對他來說,常肆和這個小傢伙的互動相當有趣,要是突然干涉,如此難得的氣氛大概就會被打壞了。

所以他把問題丟回去,並笑看著好友,和地上那位小可愛。
再看著常肆離開座位,繞到許寧身前,緩緩蹲下來,鄭重地握住對方的手。

「如果沒事。」他覆上了許寧放在膝旁的手,妥善地收緊了,再硬著頭皮說,「就抬頭?」

常肆靠近的氣息溫度及手上傳來的熟悉觸感,既滾燙心肺讓他慌張,卻又矛盾地讓他感到安心;那股想把自己藏起來的不安如得了依靠而稍減,人卻抖得更厲害了,蒸騰的體溫像是要把血液都煮沸,被握住的手更是酸脹麻癢,骨頭都快酥化。

又過了片刻,許寧才緩緩抬起頭,像被輕柔抻開的含羞草,將一切瑟縮藏起的都悄悄展露給一人。他額髮蹭得微亂,面色紅潤欲滴,羽眉線條柔軟無措垂下,目盈波瀾水光,眼睫輕顫如蝶翅欲飛,兩片還殘留著豔藍顏色的薄唇微張,顫抖著既不敢抿也不敢咬。他覷了常肆一眼,又像觸電般斂下眼瞼,一滴透明水珠輕盈落下,在膝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水漬。
「常、常肆……」他輕輕捏住常肆的手指,聲音顫顫巍巍,如萬千語句從篩子裡漏出來的那一點片段,「心臟、心臟好像……跳得快壞了……」

「……我好像總會惹哭你。」常肆深吸了口氣,看著許寧紅潤的臉頰,總覺得吸氣中都混雜著淚水的鹹味。「在海邊時也是如此。」

他說完便垂下眼,執起對方的手,輕輕地推揉著每一根手指、按壓著虎口,並試圖以聲音安撫對方。「不會壞掉的,你冷靜點,緩下來?」

既然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靠許寧太近,還是離得太遠了,那就索性別動了,停在這個距離吧。

「咿、…」那指腹宛若在他心尖上跳舞,酸麻感一瞬間在被揉按的手上炸開,許寧頭皮一麻,壓不住喉間一聲飄忽的低吟洩出;他緊閉起眼,抿唇將餘音咀嚼,羞得又想將臉埋進膝蓋,到底是忍住了。
片刻後安穩的力道壓過肌膚相觸的熱度與顫抖,隨著常肆沉穩的嗓音慢慢軋過神經攀附劇烈心跳;他深吸幾口氣,點了點頭,又再搖搖頭,將下顎擱在自己的膝上,微微抬眼看向常肆,紅潤帶淚的面龐及仍舊顫抖的聲線讓他整個人透著股彷彿被欺負了的赧然委屈:「你、你沒有……惹我哭,」他顯得有些焦急,又再次搖了搖頭,強調般又再復述了一次:「你沒有……我、我也不是哭,你別、別難受……」

他覺得自己難受?
常肆有些恍然,但仍在表情十分凝滯的情況下伸手往口袋摸,反射性地拿出了面紙、折成三等份,往許寧眼周細慢輕緩地抹著,擦掉眼淚。
腦內則想著安慰對方時到底能否說出真話,要說是難受呢?還是不會?正確解答究竟是哪一個?或是說許寧想聽哪一個?

「……你不哭。」

他想不出來,便略微低頭,狡猾地給了為達目的而說的答案。「我就不難受,嗯?」

「嗯……」許寧乖順地點頭,閉著眼感受柔軟紙面輕柔擦過眼角吸去水分,心裡奇異地湧起一絲近似慰藉的平靜。「我……我沒哭。」
「就是……」他突然啞口,想了又想,愣是找不出合適的語句。他不禁抬手虛虛撫過自己的雙唇,常肆親吻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令他心慌意亂,那情緒卻太過陌生,而他無以名狀。

就是……就是什麼呢?
他紅著臉眨了眨眼,無措地想。自己這是怎麼了?

既想不出也亂得無法想,他又有點想縮起來了。

「雖然沒事,但就是不習慣嗎?」
這時,一直坐壁上觀的蘇河卻忽然開口笑道。

他從另一條走廊繞道,走近兩人的身旁。而後倚在桌邊,彎下腰來瞧看他們,就像在觀察一對無害的小動物似的。

「這位小哥看起來很純情呀。」他開口的語調算是和緩的,只帶了少許調侃的味道。「抱歉抱歉,我想我旁邊這位伍同學,大概是難得遇到活動、太興奮了,這才會直接親上去的。」

「雖然你和他一樣擦著藍色的唇膏,需要被親吻的地方卻應該是不同的吧?」

「所以……你會需要我的幫忙嗎?」

最後指了指自己黑色的嘴唇,笑望著許寧。

許寧聞言抬頭望向彎下身靠近的蘇河,因沒聽太明白而神色茫然,下意識地看回了常肆,彷彿是想確認是否真如對方所說,卻又在下一秒被幫忙的提議引去注意。
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仍顯得有些迷茫地點點頭,謹慎地靠著另一邊的桌子站了起來。


「黑色……」他想了想才記起自己的任務是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嗯……我需要的黑色唇印在臉頰上……」
「那個、」他看向蘇河的眼中泛起感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赧然問道:「真的能、請您幫忙嗎……?」

與許寧眼神相觸的瞬間,常肆微怔了下。
而他所揣著的迷茫神色,也幾乎就要自乍看之下還算沉穩的眼底脫出。
正思索著蘇河話裡的含義的,顯然不只對方一人。
他也不懂、他也對那些話抱持著疑問,事實上活動的氣氛對他而言並不重要,方才之所以會不加考慮地親吻下去,只是因為對方是許寧罷了。
然而目前的他卻還未能判斷這種心態、或說情緒,到底是源自於何——

「當然可以。」蘇河退了點,直起腰桿,笑著回應許寧。「不過就別對我用您這個字了吧,被這麼叫很顯老呀。親吻臉頰也就是一件小事嘛。」

「所以說……你準備好了?」
他瞇起一雙粉紫色的眼,輕輕地勾起對方的臉。

「要親嘍?」

被蘇河觸碰的地方總覺得有些異樣,和常肆所給予的感受有著微妙不同;那伴隨緊張心跳與羞澀陡升的恐慌感令他迷惘,但卻仍努力壓抑著想逃跑的衝動任由對方動作,下顎順從地抬起。這是常肆的朋友,是要來給予自己幫助的。他在心裡反覆唸誦,茫然地看著靠近自己的陌生眉眼,有些不知所措地斂下眼瞼,視線四下飄移,片刻後才忽而記起般脫口慌張地為自己的措辭道歉:「對、對不起……」

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乾脆閉上眼,想盡量放鬆表情以維持禮節,這努力卻反倒讓捏著衣襬的指尖更是禁不住用力得泛了白,整個人都微微顫慄著繃緊,像被霜雨打落飄零的葉。
他試圖放緩短促的呼吸卻近乎成了憋氣,難掩顫抖地輕聲道:「好、好……了。」

是一個赧然等待親吻的標準姿勢。
若非那純粹的隱隱驚惶將曖昧旖旎作成了就義的模樣,於旁人眼裡應就是等待被戀人親吻於唇上的情侶之一。

於是那柔軟的唇便觸上了臉頰。
蘇河親吻著許寧,笑得就像隻狐狸似的。他輕輕沾點了下,便微勾著眼角往後瞄向常肆,觀賞那人凝滯的神情,再從容地離開許寧,於後退時令自己的長捲髮晃出了一點肆意的弧度。
他碰觸的力度極輕,唇膏的印痕自然也相當淺淡——但由於被吻的人膚色特別白皙,反將那抹油彩襯得非常強烈、渾黑。

看在常肆的眼裡,就如濺在白紙上的墨點一樣突兀。

「嗯,這樣我也好了。」蘇河轉回眼神後,便拍了拍許寧的肩膀,有趣地見著對方瑟縮的模樣,心想自己就像是在給兔子或某種動物的幼崽順毛。「希望我沒有帶給你被騷擾的感覺呀……許寧?喔,常肆他經常提到你。」

「我叫江蘇河,是他的室友,還請多多指教了?」

觸覺很淺,預想的緊張落了空,許寧眨眨眼,看著蘇河的神色有些茫然,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啊、請多指教……」他因對方的話直覺地往常肆那裡瞥了一眼,可只看到那綠色的髮梢便又轉了回來,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一手不禁試圖去觸摸臉上才被親吻的地方,又怕糊了唇印,在將觸未觸的地方指尖顫了顫便收了回去。

不知道看起來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很怪呢?

他抬眼瞅見蘇河,驚覺自己又沈浸在一人的思緒中了,趕緊搖頭彌補道:「謝謝你……江先生。」他輕輕抿唇,露出一個有些徬徨的靦腆笑容來,略顯遲疑地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藍色的唇印……」彷彿是想起了唇上被親吻的觸感,他羞赧地垂下頭,視線飄移,只餘小聲囁嚅洩出唇邊:「我、我有帶著唇膏……」

「不客氣。」

「如果你想幫忙的話,我當然樂意接受。」蘇河說,而後略微撩起腰上的衣服,指著那片肌膚,笑著質疑。「但我需要的藍色唇印可得印在腰上才行,你沒問題嗎?」

「萬一不行,常肆也能幫我,你可別太勉強自己呀。」

而被提到的常肆這時便抬頭看了蘇河一眼,沒說什麼,就只像是種確認或默認,然後再直直看向許寧。

黃色的眼睛摻著幾分柔和,就這麼注視著對方,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那頭顱低垂、低聲細語的模樣。

許寧看向那片露出的細緻肌膚愣了會,才又像是刺著了般迅速錯開視線,搖了搖頭,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他沒辦法抑制那份緊張,心裡慌亂得直打鼓,全憑理智將雙腳定在原地,而不是落荒而逃。
若真那樣,也太失禮了。
畢竟對方幫助了自己,回報是應該的。他想。也不能為這點事情就麻煩常肆。

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才將口袋中的唇膏捏穩取出,他拔開蓋子並旋出膏體,生澀地往唇上抹,卻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常肆那句『少一點比較好看』,塗抹的動作便忽而僵住停下,面色又脹紅起來,極度緊張羞澀的感受彷彿被拍回岸上的浪頭,濕潤了眼眶。他忙焦急克制,不自覺又抿了抿唇,片刻後才顫顫巍巍地將剩下部分也抹完,幾次差點塗出唇外,讓本就奇異的豔藍色唇瓣再多添幾筆荒誕可笑的形狀。

他收起唇膏,壓抑著轉頭看向常肆的衝動,將可能露出的求助眼神扼殺,獨自朝前幾步靠近蘇河,給自己鼓了好一會勁,這才心一橫憋著氣在那處輕輕印了個吻。

他退後看了一眼,確認形狀完整便鬆了口氣,過度繃緊的神經突然鬆懈讓他差點軟倒,還好即時扶住一旁的桌椅,仍是站住了。

「好、好了……」他覷向蘇河靦腆地小聲道,「這樣……可以、嗎?」語氣裡滿是小心翼翼的期許,像等待老師給予評價的乖巧學生。

對於許寧的行動,常肆給予了比平時要來得多的關注,即便對方失去重心的時刻只有一瞬間,他仍皺著眉往前跨步,想要扶住對方。

但在手伸出前,許寧便穩住了身子。
他只好轉頭看向蘇河。

然後等待。

江蘇河很訝異。

他看得出許寧面對常肆時的羞澀與面對自己時有著區別,他原想這樣的區別會讓對方卻步、或許出口回拒,卻沒想到這個老實的孩子就這麼應下來了。

是因為尺度還沒超過接受範圍?還是因為他是常肆的朋友,所以不好意思拒絕?
又或是,他就是不想看見自己親吻常肆?

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可以。」蘇河朝許寧笑,再捋平衣角,揉了揉對方的頭。「你真的做得很好,辛苦了,嗯?」

許寧有些不習慣地想躲,終究是忍住了,在聽到誇獎後亦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微微仰頭覷向蘇河的眸光微亮,羞澀笑容中泛起了一絲欣喜,小聲道:「那、那就太好了…」

他抿唇低下頭,在這空檔才想起自己原本來意,趕緊轉頭尋找常肆的身影,在視線碰觸到的那一瞬卻忍不住又赧然錯開了,比想像中還近的距離更令他有些驚詫。他無措地捏住自己衣角揉了揉,好一會才勉力將目光定在常肆身上,關切卻顯得遲疑地試探道:「常、常肆,你的任務……」
對方唇上的艷藍色彩再次提醒他那個輕柔的吻,他彷彿燙著了般垂下眼,又在下一秒忽而褪去了赧色而低落起來,想了又想,才輕聲續道:「雖、雖然好像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他忘了羞怯,面色隱隱透著焦急擔憂地看向常肆,「還好嗎…?會不會很難……」

常肆注意到了對方看見他時的驚訝,那是緊張?無助?還是排斥?一時間,無稽的推測在他的腦海中奔跑著,快速地佈滿每個角落。

他一向是個容易思慮過重的人,在感情上。因而以微蹙起眉的舉動回應著許寧,瞥了眼對方在他看來相當徬徨的表情,便將目光轉開,半抿著唇,平淡地說:「別擔心,我的一點也不難。」

「找他就能解決了。」

隨後,無論是他的視線、還是大拇指的頂端,都在這個稍嫌遲緩的時刻指到了蘇河的身上。

像是將思考的權利也交給了他似的。蘇河微笑著想,但他幾乎沒怎麼思考,就這麼笑著再跨出了一步。「你不就只剩下一個黑色唇印了?」

隨手再挽過常肆的臉。「印在這裡?」

並將嘴唇直接印上對方的唇角,流暢地壓了壓,在確保這印子能正確顯色的同時,笑看眼前的友人。

常肆則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他。

許寧的視線隨著常肆又轉回到了蘇河身上,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親吻的畫面就如同熱鐵烙進了眼底。
瞳孔隨著因驚詫瞠開的雙眸擴大,他張了張口,彷彿原本有什麼話要說的,在這一瞬間卻像是都蒸發了個乾淨,只餘細微的嘶嘶聲響鎖在喉間。世界彷彿一瞬間被真空,除了眼前的畫面佔據所有視野,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就連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感受不到,似是被遺留在這一秒鐘的夾隙,連血液也凍結。

也許真是如此,若不然他怎會冷得發顫?
又怎麼會挪不開自己理應迴避的目光?

兩道目光同時匯聚在他的身上,彷彿他自身是多餘的,或是這雙向的意識對彼此更具吸引力,才產生如此的結果。
蘇河一達到目的,就放開了常肆,優雅地抹了下嘴,「好了。」

這時他倆的臉上想必是藍黑交雜,像暈壞了的水彩盤一樣,他不喜歡,便讓斑雜的色彩全部落在手背上。

「嗯。」常肆應了聲,倒沒去碰唇邊的印記,他下意識地轉向許寧那處,想和他說話。

失重感攫住了所有心神,彷彿從千丈高的懸崖墜落,許寧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常肆投過來的視線讓他回神般渾身一凜,突兀落回實處的震盪衝擊得他差點站不住腳,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撞在隔壁桌角,得以支撐的同時卻也發出了喀的一聲撞擊聲響。
他倉皇收回視線,垂頭一手握住自己另一側手肘,抿了抿唇,露出了個因混亂而顯得勉強的笑來,嗑嗑絆絆得似是自語呢喃道:「那、那就好……」

「許寧?」對方嗑上課桌椅的聲音不大,卻有點響亮,迫得常肆再次皺起了眉,伸手就要捉住對方的上臂,以示關切。「……怎麼了嗎?」

那個漆黑的印子就這麼斜切在他的唇角上,疊著藍色的唇膏,好像將它攔腰斬斷了似的。

許寧如同被呼喚點醒,反射性地抬頭望向常肆,又很快錯開,不自覺地再次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常肆的手。
彷彿才意會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慌忙強迫似地將視線轉回,卻只是盯著對方的胸口,張開口聲帶亦像是鏽住了般,舌根僵硬得無法好好出聲。「……啊……」喉結幾經顫動,他好不容易將聲音擠出開闔的唇,艱難而乾澀,「我、我是說……能完成真是太好了……」
「那、那個!」他聲調忽而揚高,猛然想起了什麼般自顧自道:「我還沒蒐集完唇印,那我先去找找看……!」

說完他便轉身朝教室外跑去,沒有分毫的遲疑與停頓,像是被追趕般倉促得幾度差點撞倒周圍的人,眨眼就跑得不見人影。

他一路拐過幾個彎,甚至越過數層階梯,跑出了好一大段距離才終於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
扶著牆揪住胸口,他止不住撕裂精神般地喘息,直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稍稍褪去,才脫力地靠上牆閉起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
正如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又酸又疼。

「常肆、喂,常肆。」許寧走後,蘇河隔了好一會,才望向他那仍凝滯著的友人,善意地開口提醒。「你不去追他嗎?」

「……」

他的友人卻只是繼續沉默,並擺著他一貫平板的表情,看著前方多出的空位,以及那還未能被關上的教室門板,任由自己眼神裡的某種東西慢慢凝固。
那或許是由沙礫滾裹成的頑石,或是細小的、堅固的,由氣體結成的冰晶。碎散零落在那片黃中。

「你不去會後悔的。」蘇河清澈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宛如一項過度準確的預言,和著冷冷涼涼的,卻又不帶過多惡意的笑音。「你知道他跑開是因為你,不是嗎?」

「我看你對許寧也有好感,怎麼就不去呢?」
「他很無措呀,常肆。」

你忍心嗎。他正想加把柴添點火繼續這麼說時,常肆就先動了,走回座位上坐好。
他將頭趴在桌子上,悶著臉,把那綠色的腦袋壓得緊緊的,就像是蘇河從前最常看到的一樣。

「我不行。」一隻縮頭的烏龜,聲音很窒息。「……蘇河,我怕。」

怕甚麼呢。蘇河壓了壓眼,但沒問。
他再看了眼常肆,無奈地笑笑,就逕自走出去了。

直到稍微緩過勁來,他才平倚著牆,抬頭望向天花板收斂思緒,努力強迫自己只想著任務的事。
片刻後,他才終於將那些自己不明白的情緒壓抑藏好,抿唇起身在廊道上走起來。

還剩下一個紅色跟兩個綠色……

許寧邊在心裡默唸,邊四處尋找著有沒有誰有這兩種顏色。
說起來紅色的還要在大腿上……沒有短褲可以換,只能到時候把褲管捲起來了……他苦惱又害臊地想,真是有點失禮又、又……難為情。

(節錄)

許寧愣了一下,接著看向對方已擦去口紅的唇,在腦海裡反覆掙扎了很久,才輕聲道:「我、我試試……」還差點咬到舌頭。
因為對方身高太高,他踮起腳尖,想要湊過去,對方好意彎下身,他便抬手輕輕搭著肩,緩緩地湊上去,卻緊張到整個人開始抖,愣是停在了一指的距離無法親下去。

臉上的熱度持續蒸騰,他幾乎快流出淚來,卻怎樣都沒辦法下決心,最後只能放棄地挪開手退後一步,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

(節錄)

看著對方走遠,許寧仍維持著笑模樣半晌,才漸漸垂下面上所有上揚的弧度,繃緊的唇線似在壓抑著沮喪與悲傷等種種低落情緒,眉眼卻仍漏了不少出來,兩邊拉扯著似笑又似哭,顯得複雜虯結。
他走向一邊的牆,緩慢蹲下縮進牆角,將臉埋進臂膀,拼命忍住幾欲落下的淚。

為什麼做不到呢?
他責問自己。
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做不到呢。

為什麼……無法視若平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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