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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之國與靴根的行進』-

​Ⅱ

車內是一片寂靜。

除了方向盤轉動的聲音、煞車的聲音、三個大男人呼吸的聲音以外,這裡什麼也沒有。

 

「蓋洛。」葉殊亦坐在副駕駛座上,雙眼直視前方。「小葉年紀大了,你不該當街打他。」

 

巴多利奧坐在駕駛座上,一面轉著方向盤,一面直視著前方,隨後淡淡地「嗯」了聲。

 

「小葉。」結婚多年,葉殊亦早就習慣了巴多利奧的反應,遂只是抿起唇,似笑非笑地接著說道:「以一個軍人的立場而言,在街上大喊另一個國家的名字並不是個好主意,你說呢?」

 

「我不想當兵。」葉仲的回答仍和上車前一樣,可神情卻平靜了不少,「我一點都不在乎『好壞』,當初你答應我這一趟只是出來遊學,順道來這看看巴多利奧,可你卻食言了。」

 

「我知道現在政局很亂。」他說的是「他的」國家。「我也知道你和巴多利奧在這裡的軍職挺高,可那又怎樣呢。」

「我不管你想什麼,為我考慮了什麼,無論如何,我就是想回去。」

「……死在那裡也好。」

 

葉殊亦的肩膀忽然顫了一下。

 

「仲。」巴多利奧再次喊了聲他的名字,令葉仲轉頭望向他的背影。「殊亦獨自養大了你。」

 

他給了你生命,可你卻一點也不珍惜。

 

「那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葉仲又咬緊了牙根,蹙著眉說:「但我確實在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還親口聽見我的父親要我放手做我喜歡的事——」

 

「所以我讀文學讀了十一年。」

「十一年——我以為我一輩子都會待在那裡,寫作、評論,我以為我會是那裡的國民——我喜歡那塊土地,我愛那裡。」

 

「半年前你帶我來這裡,植入了路卡爾的晶片。」

「我那時反對過,但你跟我說不要緊。」

 

「你說我還是可以回去。」

 

「是你親口告訴我的,葉殊亦,是你親口說的,葉殊亦——」

 

巴多利奧將車子開到路邊,而後狠狠地踩了煞車,在葉仲和葉殊亦都還不及反應前鬆開安全帶,轉過身去,用手緊緊地掐住了葉仲的脖子,碧綠色的眼瞳裡閃著利光,並咬牙切齒地道:「他寵壞你了,葉仲。」他的掌勁很大,還不到幾秒,葉仲的臉就被掐成了醬紅色,可卻仍有力氣和精神能對他遠在路卡爾、數年都不見得能遇見一次的第二個父親對瞪,並用那只是淺了點而大體都與其父相同的綠眼深深地剮著對方,然後扯出了一個銳利而挑釁的笑,惹來了巴多利奧更深的不快:「你該被制裁。你該嘗嘗父親的權威。在路卡爾,我們——」

 

「蓋洛。」葉殊亦扯開了巴多利奧的手,「別這樣對他。」

 

「你寵壞他了。」巴多利奧回嘴。「我早說孩子該交給我來教養。」

 

「你一不開心就會揍傷他的,蓋洛。」

「他本就不該犯錯。」

 

隨後,葉仲被鬆開頸子後發出的咳嗽聲便打斷了兩人即將展開的爭吵。一聽到聲音,葉殊亦就被吸引了過去,打開前座車門,往後座坐去,試圖關切對方的狀況,卻反被葉仲一把推開來,惹來巴多利奧的一聲冷哼。

 

車子繼續上路,三人之間的氣氛也逐漸趨於僵滯。

 

就像三顆各據一方的頑石,戰火雖熄,卻也只是在沉默中醞釀著下一次的碰撞。

 

車內重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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