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工作-
不是用多嚴謹的態度走進去的。
伍常肆心裡明白。
高一快結束的時候他和父母介紹的女性分手了,是他的問題。
他父親很生氣,停了他的生活費。
他有存錢的習慣,開銷也不大,所以剩餘的款項還穩妥地存在戶頭裡,他偶爾會去提領,吃得少一點,東西省著用,生活也還能勉強過得去。
他的父親在等他低頭,可是情感的事,向父母認錯有什麼用呢。
伍常肆覺得那是他和她之間的事,就算有罪,也應該是他向她償還。
錢被扣了反而還有種莫名的舒爽感。他也不懂自己,他偶爾會去江蘇河的店裡,也沒發生什麼,日子就這麼過了。
高二的時候學校附近的超商貼了徵人廣告,他見著了,反正缺錢,就走進去了。
這份工作事多,可是不難,他理解力還行,體力好,又沉默,被同事多塞了事也不會有意見,排班自然也是隨便,幫人代班也是家常便飯,反正年輕,偶爾也上上大夜班。
結果除上課外,他不知不覺就將時間都花在這兒了。
那裡有個資歷深的女性人員,和大家關係都好,話少,會兇男生,雖然自己是B,但就算遇上A也不會退讓。
她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髮型看上去很俐落,可髮尾卻有點毛躁。
她似乎常常睡不好。
伍常肆經常在大夜班的時候遇上她,她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就算上了妝,也蓋不住濃厚的黑眼圈。
「伍同學。」她知道他還在讀高中,沒拿家裡生活費。「你拿去吃。」所以偶爾會投餵他一些點心。
「……謝謝梁姐。」伍常肆沒有拒絕,其實他以前拒絕過的。
但是梁姐用嚴肅的口氣和他說小孩子要多吃點才能長大。小孩子?他開口和她反駁,十六七歲不是孩子的年紀,再過一年多他就成年了,當然,他那時候沒有意識到反駁這件事的本身代表著什麼。
梁姐那天擦著口紅,妝化得特別濃,破天荒地戴了戒指,還有耳環,雖然聽見了他的話,卻只是一直掩著嘴猛笑。
伍常肆沒有看過這位成熟的女性如此幼稚的樣子,他皺了皺眉,決定去外面幫忙進貨。
隔天晚班的時候店門外傳來爭執的聲音,還有雨聲,雨已經下很久了,店裡都是人,是校內的學生,補習下課之後忙著買雨具跟剛烤好的地瓜、茶葉蛋、飯糰,好填飽被數學和英文或者化學給折磨了一整天的腦袋。
伍常肆在櫃檯忙得團團轉,偶爾還要拿菸、找酒,繳學費,操作機台,該來上班的梁姐一直沒來,他一個人當五個人用,忙不過來的時候還得被客人罵得臭頭,他很累,也想過為什麼梁姐不來,可手頭的工作讓他無暇思考別的。
他是一直到了尖峰過去後才等到了梁姐的到來。
她渾身都是濕的,口紅糊了,妝花了,戒指沒了,耳環也掉了一只。
她從門口進來的時候沒有說話,只別過臉去,想快速走進員工休息室裡。
「梁姐。」伍常肆卻從貨架旁起身,捉住了她的手。「我背包裡有毛巾,妳拿去用吧。」
梁姐沒有說話,只想抽走手。
「……我沒用過。」常肆怕她誤會,沒想徹底放開手,卻稍稍鬆了鬆力道,有些慌張地說:「是剛曬好的,今天本來想去打球,還沒來得及用,妳這樣會感冒……」
空氣沉默下來,店裡沒有客人。
被捉著手的女性抬起臉來,左臉上是大大的一個巴掌印,她哭得眼睛都腫了,難看極了,整個人像是路邊的棄犬一樣,啞著聲音說了句:「我三十二歲了。」
伍常肆像是隱隱抓到了什麼。「我知道。」他說,然後放開了她的手,「不要想別的,那不是妳的錯……」
他想說他也懂,被分手很痛苦,應該說,被迫分離很痛苦,也懂那種茫然,那種不知道未來要從何而去,走哪條路好像都是錯的心情。
他是想安慰她,卻又笨拙地說不出口。
梁姐在他發呆的時候進了休息室裡,換了制服走了出來,頭上蓋著他背包裡的那條藍色毛巾,她靠近他,貓似的用氣音說了句「謝謝」,而後就往後退,站進櫃台裡,撐著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繼續工作。
伍常肆難過極了。
可他只是沉默,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什麼,心裡面滿是愧疚。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他沒有甩開梁姐在交班時握住他的那隻手,曾經戴著戒指的那隻手有些粗糙,卻暖暖的。
他就這樣讓她抓著,往店門外走。
一路上路燈閃爍,他們走進了公園,穿了過去,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把歪掉的書包喬正,就被帶進了她的公寓裡。
梁姐開始脫衣服。
她壓倒伍常肆,動作迅敏得嚇了他一跳,然後開始哭。
她的口中喃喃說著結婚、變心,錢和錢還有錢之類的……其實聽起來很模糊,但卻已經足夠讓人理解她了。
所以伍常肆沒有推開她。
雖然她讓他很疼,坐上來的時候動作粗魯地讓他抽氣,堅挺的乳房壓在他胸口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更有種強烈的嘔吐感,他也沒有拒絕她,只是忍著、忍著。
像是一種憐憫,或者,他將急促的心跳誤解成了心動,或者,是過剩的保護慾讓他伸手擁住了她,在重重的喘息間和她說。
「……別……哭。」
結果他勉力想挽回的眼淚卻彷彿潰堤似的應聲落了下來,打得他更疼了,他難以控制地蜷了起來,被夾得疼極了,感覺下身在發燙,陰莖腫得要命。
幾次來回後,他射在了她的身體裡面,卻像她掌控了他。
他被教會了男女之間的性。
這種不是孩子的存在專用的,用來宣洩痛苦的行為,伍常肆沒和蘇河講,這時候的他認為這只是一種隱私,一種可悲的,動物性的宣洩。他沒捨得對梁姐這麼殘忍,或許也只是努力想讓事情變好,所以他在她攀著他,摟著他的臉,問他要不要和她在一起時。
他滾動了下喉結,說了聲「好」。
那瞬間伍常肆看見了她眼裡的光,野獸似的,好像要將他吞噬般的,一種兇猛的光,他忽然感覺,可能只是一種感覺,毫無根據的。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人。
他可能也……和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