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睡症－

自有記憶開始，賽西爾的意識就一直朦朦朧朧的，彷彿被罩了層紗似的，時睡時醒的。雖然不覺得自己和旁人有什麼不一樣的，當年紀愈來愈大時，症狀也就自然而然地重到了完全不需要他人的提醒，連他自個兒都可以輕易發現的程度了。

原來只是讀書、通勤、靜止不動時容易昏睡而已，就算會比旁人多睡一點，上課時也容易昏昏沉沉的，但起碼還能夠正常生活，一個人來往不同單位也不是問題。

基礎學院課程進行到一半，莫約十六歲左右時，除了日常生活中的嗜睡外，更出現了猝倒、睡眠幻覺、睡眠癱瘓等症狀。

這嚴重地影響了他的生活，那些過度清晰的幻覺和短暫又漫長的夢境經常出現在他的日常任務裡。

比如吃飯吃一吃一頭栽進飯裡。

比如走路走一走忽然猝倒在地。

比如和雷克斯說話說到一半，就突然睡著了，然後又突然睜開眼來，可是卻完全動彈不得，只是用一臉恐懼的神情注視著對方，差點沒把人給嚇壞了。

賽西爾其實挺熱愛編程和化學、又或是藥品等迷人的理工世界，也從來都不覺得比他人少了一半以上鑽研學科的時間有什麼不好的，長時間的睡眠對他來說並不是那樣痛苦的事，反而感覺有些輕飄飄的。

他很快就學會在猝倒以前替自己找到安全的區域待著，或是準備隨身機器人用來支撐自己、或者有事沒事就賴在雷克斯身邊，懶懶地要對方做這做那的，極力壓榨著青梅竹馬為自己勞動。

睡眠癱瘓也沒怎麼的，眼睛閉起來重新睡起來就好了，反正他也沒那麼愛動。

分辨幻覺和現實的方式也意外簡單，他從來都不會在夢中看見雷克斯，所以找尋對方就自然變成了他每天的要務。

綜上所述，賽西爾其實並不討厭他所罹患的發作性嗜睡病給他帶來的諸多影響。

他其實覺得就這麼過一輩子也無所謂，反正他天生就懶，而且在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裡，只要簡單搭配一些不昂貴機械裝備就能將這種病症所帶來的危險降到最低了。

可他的家人和竹馬雷克斯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老是能從這些人的臉上看到擔憂和悲傷的神情。

他其實覺得這有些大題小作了，不過是點小小的病症罷了，有必要看得那麼重嗎？可他當然對他們有點感情，於是在年齡終於搆到了人體改造手術的底線時，他就接受了一些通常用來治療嗜睡症用的手術。

從脊椎開始。

第二次是大腦。

第三次是針對染色體的改造。

第四次、第五次……

病歷表上的紀錄很快地就從「發作性嗜睡病」改成了「原因不明型嗜睡病」，夢境裡出現醫療設備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雷克斯臉上出現憂愁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說實在的，這也變相地讓他感到焦躁。

就在賽西爾以為自己的竹馬差不多要接受這個病症就是會一輩子跟著他，根本無法可解的時候。

雷克斯就緊緊抓著他的手，高興地告訴他：我找到辦法了。

好吧。賽西爾心想。也不是不能試。

雖然沒抱多大期待，他還是接受了雷克斯那試驗性極高的非法手術。

手術結果意外地成功，可就算他駭進政府系統裡，做了點遮掩的手腳，也很快就被抓包了，和雷克斯一同被丟入了守心局裡，成為了更新者。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在休息時間時，賽西爾蹭了蹭雷克斯的肩膀，又趴到了對方的背上去睡，遵循著十幾年累積下來的習慣小憩著。

反正他本來也沒想在生活中追求什麼，只是得過且過而已，嗜睡症都不算什麼了，監獄生活自然也是。

聽說聯邦不久之後還要從更新局裡面抓些人去外星系拓荒呢……好麻煩……希望他和雷克斯不要被選上，能正常服滿刑期出去就好了。

他願意將此身獻給銀河。

願星雲保佑他們渺小的靈魂……願宇宙的靈性回應他的呼喚……願此祝禱能夠上達天梯，穿過次元和時間，實現他的心願。

賽西爾默默地在手心裡畫了下祈禱用的符號，便摸上了雷克斯的肩膀，輕輕地拍了兩下。

雷克斯笑著摸了摸他，只以為他是在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