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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瑾 x 江蘇河

-出發-

江蘇河出家門的時候,天空飄了點綿細的小雨。
他抬頭仰望,雨滴便就此點在他高挺的鼻樑、還有那一雙粉紫的舒俱萊石似的眸子上。

他耳畔那一對末端嵌著某種礦物的長長的垂墜耳環,也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晃蕩了下,在窄長的雨線中來回穿梭。

他稍微眨了眨眼,便回到屋裡取了把折疊傘,再將他那以要出國來說並不太大的行李箱徹底由屋內拖了出來,在被傘遮蔽出的陰影中往前行走著。

天氣並不好,國際輪嚕過路面的聲音很大,所以他一直想著那部他喜歡的科幻電影、他身邊的這些礦石、他朋友常肆的事、還有他母親的事,想著想著,在他乘計程車到達機場後,天空居然也放晴了,大片的陰雲像崩坍似的往兩旁分開,於中央露出了一絲細微的縫隙,降下曙光——而他即將乘坐的班機便於此刻正沐浴在這道天光下,白上帶著一些色紋的機身就好似被鍍上了一層薄金似的。

江蘇河見狀便稍稍將唇角抬起了,排隊上了登機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來得早,所以在看了看外頭,又看了看身旁尚未有人落座的位置後,便逕自戴上了耳機,垂頭看起了書。

他本以為他的黑石公園(BSP)之行只會就這麼在一片寂靜中展開。

卻沒料到他才剛展開書本不久,便被拍了拍肩膀,使他心裡雖有些疑惑,也只得慢慢停下動作,勾著笑慵懶地往旁望去,望望那個打攪自己看書的傢伙。

 

「請問你有什麼……羅奈爾得?」

 

「唷。」站在他身前的綠髮青年披著染得如苔蘚似的長髮,咧著嘴隨意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你一個人嗎?要去這個樂園玩也不跟我說一聲,還真見外啊。」

 

「說什麼見外。」江蘇河幾乎是第一眼就想起了對方的身份——一個他其實也不太熟的親戚的友人,大概勉強還能算是他的半個朋友吧,便疏離而客氣地笑了笑。「我們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面吧?」

 

「但我倒真是一個人來的。」可他隨後卻直接正眼瞧著對方,一邊慢慢地將手上的書本收進了背包裡,一邊柔和地回應著對方剛才的問題,而後又更將目光更往後放了些,看著羅奈爾得身後的數人,揚著笑招了招手,那粉紫色眼裡的笑意也跟著稍稍濃郁了點。「我看你倒不像是一個人來的樣子……不和我稍微介紹一下嗎?嗯?」

 

羅奈爾得聽完後,便張口想說甚麼,可被江蘇河一看久了,便忽然覺得自己原先想說的話也不怎麼重要了,便「嘿嘿」地用指節蹭自己的鼻子幾下,再將視線轉開來,往後投去,同樣投到了江蘇河的視線所指向的位置。

 

「我請我們楚老大跟你介紹好了。」

「老大?」

 

「他打球總贏啊。」羅奈爾得看上去有點無奈的樣子,可他那苔蘚似的長髮,和有些狹窄的眼型,卻顯得他整體看來有些過分陰險了。「還是國家隊預備軍呀。」

 

「所以我們這些總是輸得慘兮兮的傢伙就喜歡喊他老大啦。」

 

或是楚霸王。他說完後,又小聲地補了一句。不過楚懷瑾應該不喜歡我們這樣叫他啦。

 

江蘇河「哦」了聲,便認真地凝視起了站在羅奈爾得後頭的那個人。

楚懷瑾聞言卻是十分自然而然地抬手,向前對準羅奈爾得那綠油油的後腦就是一掌,不輕不重正好讓人踉蹌幾步,發出了一點拍擊的聲響,夾在機艙中播送的語音裡並不是那麼明顯。

 

「你自己的朋友叫我來介紹?你腦子的洞什麼時候才補得上啊,奈奈子,不給你多打幾下你是要翻天了,啊?」他半是笑半是煩地又搙了幾把對方的頭髮,那亂遭遭的狼狽模樣惹來後方零星的一些笑聲,恰到好處便停下,似乎也對這樣的情況很是習慣了。也沒幫忙把那頭亂髮歸位,他倒是接著往前輕輕推了下對方單薄的背,又道:「你坐不坐這,不坐快點走了,什麼事等等再說,還上機呢你塞在這裡是什麼事啊,堵著一飛機的人看你認親?」

 

後面一人笑著假模假式地跟著叫了一聲老大,而後搭住了他的半邊肩膀湊過來,一邊指向上頭的標號一邊看好戲似地接話,「我看了你的票了,這是你的位置,當初隨機給的票,我沒看怎麼連座的就發了。」

 

「哦。」他順著看過去,也不知道看進了什麼就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反正坐哪他都沒差,顧及到老朋友相見也許有話聊,還可以延續剛剛的話題,他便順口問了前面的人:「得,可成全你了,剛好在旁邊有座位,你要不要換?快快快,別磨唧。」

羅奈爾得聽著便先應了一聲,又看了江蘇河一眼,正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後者便先笑著出了聲:「不用了,按號碼坐就行了,反正時間還多著呢,就等落地再敘舊吧。」而後便抬眼瞧了瞧後頭的楚懷瑾,輕聲說道:「請坐?」

楚懷瑾皺了皺眉,眼中透出了些審視和不悅的意味,又轉頭去看羅奈爾得,彷彿在問「這真是你朋友?」

 

明明不是問這個人的意見,到底在搶答個什麼勁兒?真是莫名其妙。而那回答中透出的意思更讓他不以為然了,他們自己團體內要怎麼消遣羅奈爾得那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外面誰都可以欺負到他頭上來。

 

只是他到底不明白兩個人的情況,見羅奈爾得也點了頭,他便也只哼一聲就坐下了,朝另外幾人擺擺手,讓他們把自己行李放上去就快走。

 

其他幾人很快看懂了他的眼色,也不多話,收拾收拾就走了;只有原本攀住他肩膀的那人拍了拍他,被一掌打回去後又朝他吐吐舌頭,讓他眉眼間沈凝的情緒鬆開了些,這才坐到前面去。

 

原本還打算真坐一起就看著朋友的面子先意思意思交流一下,這下他是徹底不想主動了,話也不多說,就只顧著摸索調整自己的座位,把要用的東西都拿好放好,繫起安全帶就開始看前面的宣傳單,甚至拆好了毯子蓋在腳上,一副等等一起飛就要一路睡到下機的架勢。

羅奈爾得卻像是看不懂楚懷瑾的意思似的,「哈哈」笑了兩聲後,便神情歡快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江蘇河則只是含著笑望了楚懷瑾和他身後的那幾名同伴一眼後,便直接垂下頭來,繼續翻看著自己的書本,並偶爾轉著手上的細字原子筆,在書中的幾處空白加上註記,直到感覺空調稍冷了,才將毯子拆開來蓋在腿上,望了望身旁似乎不想理人的楚懷瑾後,再由後背包中拿出了第二本書來翻看、寫上標記。

 

而因為這本書的尺寸大了些,他便將它半面放在桌上,另外半面則以左手扶著,半捧半拿地寫著。時不時還從背包裡再抽出一些長型的DM、手冊等玩意兒參照著,照著上頭的路徑標上標記後,再將它們收起來,繼續在那本書上標標寫寫的。

 

便是不斷拿電影設定集和樂園的地圖來相互參照著標好、順道在為未來幾天的旅程規劃路線了。

雖有感覺到那點輕飄飄的視線,楚懷瑾也沒有看回去,而是在起飛了穩定航行後,按著自己的習慣戴上耳機眼罩,逕自睡了起來。

 

倒不是有多討厭對方,需要眼不見為淨,他向來有些暈機症狀,也為了不浪費下機後的精神,這點沒用的時間若不是有什麼要緊事,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度過的,好過機上被拘著醒了一路,下機要活動了卻開始睏,本末倒置。

和楚懷瑾一樣,江蘇河自開始書寫後,也未再往旁邊看去,只是將視線長久地駐留在紙上,用筆在上頭磨出了沙沙的聲響,於飛機進入平流層後的幾個鐘頭裡,一直專注地整理著資料。

 

這或許就是他用來緩解飛行焦慮的方式吧。

就算飛機在所有交通工具中是最為安全的,失事率低於百萬分之一,可當真正乘坐在一架沉重的鐵鳥裡,被兩個引擎驅動著飛往天空時,他卻每每都會感到相當緊繃、無法放鬆,就像親手將命運交給某種不可控的因素似的,感覺受制、又感覺呼吸困難,根本無法好好入睡。

 

好在他平時製作飾品時便經常坐在同一個定點,對著幾個珠子、配件,和設計圖來回修改,早已習慣了這種狀況,對一個人安靜地作業的抗性挺高,連續做幾個小時也不大會乏味,便索性利用時間鑽研起了手邊現有的資訊,希望能使未來幾天的旅程更加順暢。

 

而窗外的天色,也就這麼在他埋頭書寫的時刻中逐漸轉暗了,讓層層雲霧遮住了陽光。很快地,就連機身也似乎受這惡劣的天候所影響而開始搖晃,空服員也以廣播通知飛機正在經過亂流,請乘客回到座位上,以防危險一類的話。

 

「——楚懷瑾。」

 

先讓搖晃給驚得放下筆,又讓廣播給說得冷靜了些後,江蘇河便伸手搖了搖身旁男人的肩膀,開口提醒對方。「起來一下,有亂流。」

 

說完後,便又皺著眉望了望坐在斜前方的羅奈爾得一眼,「羅奈爾得,你小……」而在這時,卻又以餘光瞥見了正於走廊上跌跌絆絆地行走著,完全無視了空服員指令的高挑女性,便頓時收了聲,伸手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準備離座去幫助對方。

楚懷瑾沒花多少時間便清醒了。

 

他摘下眼罩,正好聽完廣播的內容,也將江蘇河的言行都看在眼裡,幾乎想也不想地就伸手去按住對方正在解安全帶的手,皺著眉滿臉的不贊同,「你沒聽廣播說讓乘客坐著嗎,還站起來幹什麼,你是受過空服特訓還是怎麼的?繫上,坐好。」

 

見那張秀氣的臉上頗為蒼白,他也沒抽回手,就這麼穩穩地覆著,轉頭去看幾乎只在自己旁邊的那位女性。忽而一陣較大的晃動襲來,對方沒有站穩,跌倒時撞上後方另一側乘客的桌子,還未喝完的飲料隨之落了下來,響起一陣驚呼。他另一手直接拍上了服務鈴,沒多久便見服務員前來處理,這才緩緩平息了騷動。

 

等那位女性被扶著離開,他方收手撫了撫自己腿上的毛毯,轉頭望回江蘇河,「你很少搭飛機?亂流晃動不是多稀罕的事,沒這麼可怕,而且你這樣出去,只是讓他們要救助處理的人多你一個,場面更加混亂而已。」

「……只是不常。」江蘇河咬著唇答了前個問題後,便稍微捏了捏座椅上的扶手,將它掐緊了,再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開口續道:「我也知道亂流不算什麼,就是有些擔心他們,才亂了調而已,謝謝你提醒我。」當他說到語末時,那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似是為了表示誠意才這麼做似的——可也確實比前一刻自然了點。

 

「打擾到你休息了吧,抱歉。」而在騷動平息,情緒也相對平穩些的這一刻,他終於有空檔能思量自己方才的行動有何不妥,並在一番腦內檢討結束後,將頭低下來,輕聲致歉道:「我坐飛機時一向容易緊張,真是不好意思。」

 

雖然他並不會為自己的緊張、抑或是剛才打擾了對方的狀況而特別感到愧疚,但該有的禮貌卻還是得做好,就算他已經想接著整理那些資料來紓解他的飛行焦慮了,也得先好好解釋完狀況發生的原因,才能繼續,便深吸了口氣,慢慢抬起頭來:「我……」

「喏。」楚懷瑾卻沒耐心等他調整完,倒是看到那緊扣著扶手的手,便將自己靠近對方的手面朝上遞了過去,另一手支著下顎,頗為理所當然地道:「那給你握著,就沒什麼好怕了。」

 

難怪不跟奈奈子坐,他想。得多沒安全感!

 

擅自幫對方安了個名頭,並自動認為自己肯定是解決問題的那個關鍵,也沒想著會被拒絕,直接就探手又覆住了江蘇河的,而後便坐了回去,打完哈欠後戴上眼罩靠好,有些倦怠地續道:「落地再叫我,我培養一下睡意……」

「好。」江蘇河有些訝異,可對方這樣奇妙的舉動卻也真的平撫了他的躁慮,讓他不那麼緊張了。便在應聲後笑了出來,壓低音量道:「我會叫你的。」

 

隨後便將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書放了下來,撐著手瞧起了對方小憩的模樣,像是被惹出了興趣了似的,仔細地觀察起了楚懷瑾的模樣。

但因為有眼罩擋著,他其實也看不著什麼,頂多看看對方那偏棕而明顯做過造型的短髮,再瞄瞄那形狀稍豐的唇,和覆在自己手上那隻比自己稍大、帶點薄繭,而指節分明、比例勻稱的手。

 

可能喜好是打球的男性的手就會是這個模樣吧。

 

平時幾乎不太運動的他這麼想著,就這麼安靜地又看了對方一陣子,想了些不怎樣要緊的事後,便轉了回來,用單手繼續翻著剛剛的資料,反反覆覆地讀了幾次。

 

時間也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可他這次卻總意識到對方覆著自己的手,為那暖熱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溫度給干擾,無法專心進行先前做到一半的事項——他不是個常為這種事困擾的人,所以剛發現時,還稍稍睜大了那紫色的眼,微皺著眉,輕輕瞥了對方的手一眼,邊凝視著,邊思考要不要將手抽開,繼續做自己的事。

 

想到最後卻還是算了,只重新用單手將資料收好,坐定在位置上,望著被對方壓著的手發呆,就這麼維持了好一陣子後,才終於耐不住無聊地開了口:「楚懷瑾。」

 

「還醒著嗎?」

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畢竟剛睡過幾個小時,又為安撫江蘇河而褪去太多睡意,哪怕楚懷瑾再次被晃得有些暈沈,到底沒這麼快睡著,便不至於生出些被打擾的厭煩,沒多久即低應了一聲,音調有些弱,似是帶著少許鼻音的輕哼,隨意得甚至恍惚有些親暱。

 

過了會,儘管沒伸手摘下眼罩,他仍微微側過頭,彷彿透過眼罩看人般,示意自己在聽,又多問了一句:「怎麼?」

「陪我聊個天吧。」

 

江蘇河便笑了聲,隨性而自然地接著補了句。而後就真望著楚懷瑾撇過來的臉上那黑麻麻的眼罩,彎著笑輕輕問著:「你喜歡這部電影嗎?」

 

乘坐這艘班機的旅客一般都是這部電影的粉絲,可他總覺得楚懷瑾也許會有不同的答案,或許只是感覺有趣就來了、或許是朋友拉著來的,也或許真是因為喜歡。無論如何,在他還睡不著,對方也願意應答他的情況下,這句話都會是一個很好的話頭,能讓話題很好地延續下去。

 

反正在手還疊著的時候,他也沒法好好做事,又真的挺需要對方的手,那就說個話吧。

 

楚懷瑾看來並不像會介意這點小事的人,他想,畢竟對方連手都願意出借給他握了,就算他很清楚自己大約在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在對方心裡留下了不怎麼好的印象,也一點都不擔心。

 

萬一真讓對方感到厭煩了,就安靜點吧。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挺喜歡的,就算乘機的過程讓我很焦慮,心裡的期待還是比煩悶要多一些。」

 

「你呢?」

對於江蘇河的坦承和樸實的話語,楚懷瑾忽而覺得這個人似乎還挺可愛的,軟軟的嗓音像是在跟自己呢喃撒嬌的小貓一樣,可卻又帶著一絲成熟的堅毅,哪怕是在擾人清夢,也讓人生不出多少厭煩的感覺。

 

他尚且懶得摘下眼罩,就維持這頗有些奇怪的樣子和對方低聲說話,「還行吧,類似題材不算少見。」事實上,他去看的時候幾乎睡了整場,「拍得倒是挺有那麼回事,做成主題樂園,遊玩感上應該不賴,反正其他人吵著要來,剛好有假就來放鬆放鬆。」

 

說著,他仍抬手摘了眼罩和小聲播放音樂的耳機,一雙眼瞇了瞇,稍稍適應下周遭的光線後便看向對方,挑起眉問:「你就一個人來?」

「是呀。」那自眼罩下露出的琥珀色雙眼,就和他店裡的日長石一樣閃亮,讓江蘇河看著就忍不住又笑了,語調輕快地應道:「一個人來去自如,不用配合他人,也可以隨意調整步調,我比較習慣這樣的旅行。」

 

「若是遇見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他看著楚懷瑾,又瞥了瞥坐在前頭的羅奈爾得的後腦勺,便再笑了聲。「有時也挺不錯的。」

 

他其實不太討厭羅奈爾得,只是不想將自己的登機焦慮傳到對方身上罷了。但楚懷瑾對他來說,倒是真的挺特別的了,大約是因為氣場問題吧,就算他並不排斥和有些自我中心的人談話,對方也通常不會找上他,他便也漸漸地不常主動和這類人搭話了。這回和楚懷瑾搭話的體驗,便也因此而顯得格外新鮮了起來。

 

「你們之後在園內應該也會一起行動吧?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況且他覺得楚懷瑾那有點自我中心的模樣也還挺可愛的,就衝著那借手讓他握、和聽到問句就把眼罩摘下來看著他回覆的反應,便已足夠讓他感到有趣了。

「看其他人吧。」楚懷瑾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若不是現在姿勢不方便,大概還會聳個肩。「行程他們排好了,我沒看,都差不多。」

 

「如果你想跟,我可以幫你問,畢竟一個人也不是很方便,多個人有什麼事還可以顧行李。」他隨意地說著,幾乎沒將對方前面那句話聽進去。作為團體間常駐的小霸王,不說他本身對旅行沒什麼講究,只要是享受別人安排好的成果,不要糟得太超過,怎麼走就能怎麼跟;就算他艱難地在迎合自己喜好的安排下,真的對行程還臨時有什麼意見和更動,也一向是別人配合他,從來沒有他去配合別人的,因此完全無法理解江蘇河所說的好處為什麼團體不能有,也就當作沒聽見一樣了,反正他也不想懂為什麼會有差距。

 

也因此,他並不覺得多個半生不熟的人同行有什麼不妥,唯一的要求只要順眼就好,何況是激發了他的保護慾的江蘇河呢?自然想也不用想便順勢提出了同行的可能。

「那你想和我一起嗎?」江蘇河瞇了瞇眼,綻著笑回視著對方。就算他知道楚懷瑾似乎挺不在乎他剛才的發言,也未將其放在心上,又或是擴大解釋。只是抓準了對方貌似想要邀請他一起的意向,接著投出自己在意的部分而已:「雖然行程方面,我可能會有點意見就是了。」

 

「這個部分,你能幫我問問你的夥伴嗎?」

 

講著講著,他的語氣便直接轉成了略帶懇求的樣子,停頓的地方較長一些,而停頓後的音節則都放輕了,連那粉紫色的眼也噙著一點鍍了光的請託,誠摯地投向對方。

這般請求的姿態和語調極大地滿足了楚懷瑾,讓他不覺微微勾起了唇角,看了那雙奪目的紫瞳一會後,轉回朝向前方的面上仍有些掩不住的得意,以似乎不很經意的口氣答道:「嗯,下機後我去說。」

 

話語裡的意思,竟是不用過問,就這麼一句定案了。

 

對他來說,一起行動的對象跟誰都差不多一樣,其實無所謂想不想,硬要說也是總愛把看得順眼的弱者罩在自己傘下的想罷了,若江蘇河不是一個人,能有人在旁邊照顧,他是不會有這念頭的。但這樣的問題既沒特別單獨提出來,他便沒有想針對回答的意思,被認為是或不是都不在意,自然也不會怕誤解而想解釋什麼,連思緒都沒多給幾分,幾乎是左耳進,轉眼就從右耳出。

 

「還沒問你的名字。」

停頓了一會,他總算是遲緩地想起了這件應該要問的事,沒有再忽略過去。

他還以為對方連這件事都不太在乎呢。

 

「我叫江蘇河,這幾天還請你多多指教了。」江蘇河一面彎著笑答道,一邊抬指勾了勾對方的指節,充作招呼。「楚懷瑾。」

 

他原本想說他們只不過是恰巧坐在隔壁搭飛機罷了,大概下了機就不會聯絡了,便沒直接將自己的私人訊息說給對方聽了。可在楚懷瑾一句婉轉的應允後,情況就變了,知道彼此的名姓的這件事突然就變得有其必要性,讓他難得猶豫起了要不要主動介紹自己的問題了……畢竟他不確定對方於心情上是否會想知道這個訊息,思考了一陣後,便仍是放棄了,想待到對方主動詢問後再說出。卻不料下一秒便被問了,還真是有些驚喜。

 

「如果旅程中有什麼需要,或者我做了什麼讓你感受不好的事,還請馬上告訴我,我會改正的。」

 

「好嗎?」

「嗯,」楚懷瑾聞言笑了,「那不是當然的嗎?」

 

在小霸王的字典裡,自然也找不到忍讓和客氣兩個詞的。

 

捏了下江蘇河的手指,他忽然生出了些談性,又打量了那清秀的面容好一會,只覺得對方不僅看上去氣質打扮都更成熟些,講話方式也不像是同齡人,心中有些猜測,沒想多久就問出了口,「你跟奈奈子……羅奈爾得,怎麼認識的?」

 

但他想知道的其實跟這個問題本身無關,於是很快又補充道:「你看起來不像學生。還是你是圈裡的人?」

 

所謂的圈裡,自然是上流社會的那個小圈圈,一踩一個大人物,不是權就是錢,沒事就要來個酒會交流一下。他們家正好踩邊,時不時就要出席和人交際應酬,屬於錢多的那一區,雖然和權高那一群遠一些說不到一起,混個眼緣也是有的。不過他一向沒有很上心,被父親提著耳朵罵了好幾次也依舊故我,愛去不去,臉都沒記住幾個,自然不會覺得對面不相識有什麼奇怪,只覺得對方氣質有些像圈裡那些家教好而特別世故的學生,沒考慮到這好不好說對方又聽不聽得懂,便脫口而出。

「圈裡?」江蘇河略微頓了一下,雖然對方的描述不那麼具體,可他卻仍在下一秒後意會了這個詞彙的意思,輕鬆地應道:「一半一半吧,家母是珠寶設計師,在業界有點名氣,在圈裡也還有幾個認識的朋友……」說著,便又接著報了一個中等知名度的精品品牌名稱,說了「聽過吧?」,便又笑了下,繼續說道:「家父那邊的家族在圈裡倒還排得上號,可我並不是繼承人,所以聚會那些的,他們便也不怎麼會要我去參加。只不過在某些重大場合會讓我過去充數罷了。」

 

「我和羅奈爾得也是在那樣的場合認識的,但我是賓客的孩子,他是侍應生的孩子,小時候我讓年紀更大的親戚拉去和他玩在一起時,他總會無緣無故被罵。」

 

「久了以後,我便也習慣和他保持距離了,省得讓他遭殃,我自己也麻煩。」

 

他稍稍回憶了下,嘴角便泛出了個無奈的笑,「那真是挺麻煩的,我的親戚總愛把錯推到他的身上,讓他幫著背鍋,我在旁邊看都不忍心了,可羅奈爾得卻總傻傻地答應,傻傻地站在那兒當替罪羔羊,害得他經常被罰站和臭罵,還賠過幾次錢呢。可我的親戚一嘗到了甜頭,便停不下來了,常常如法炮製。」

 

「那些個大人知道我的親戚喜歡這麼玩,便也就縱容他這麼欺負下去了,半點要阻止他的意思都沒有。」

 

「我看不下去後,就經常演戲,藉口看他不順眼來欺負他,把他擰出去,自己去旁邊玩,省得又被騙去讓大人罵……可他也真是挺愛黏我的,明明都快幾年不見了,今天碰面時,卻還是一副相當熱情的樣子。」講到此處時,便又瞥了瞥前頭的綠髮,瞇眼笑了笑。「也真是挺有趣的。」

 

「我應該回答完你的問題了?」

「唔。」楚懷瑾第一次知道這些事,跟羅奈爾得認識這些年來,他還以為彼此的交集只在學校,嚴格來說家境上不算同一個世界的人,沒想到竟還是以這種形式多少有了點關連。江蘇河嘴裡的過往令他不覺皺了皺眉,對那所謂的親戚不很看得上眼似地,不過這資訊並沒有激起他太大的興趣,很快就被拋到腦後了。

 

就跟他向來認不出那些人一樣,不論羅奈爾得是什麼身份對他而言都沒差,他也並不是在好奇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圈子裡的一員,會問兩人怎麼認識也不過是想知道對方是學生還是從業中罷了,可惜這個意圖似乎傳遞得不是很好,雖然聽了一耳朵的回答仍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些多餘的內容被他自動略過了,轉眼便幾乎忘得乾淨;他又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個品牌的名號,隱隱有了點熟悉的印象,忽而靈光一閃,恍然笑了聲,「哦,我媽挺喜歡你媽的作品的,平時節儉個沒完,就偶爾會讓我爸帶她去看看,小心翼翼地收藏個一兩件,大概算是她唯一配合身份奢侈一點的興趣了。」若不然他也不會記得這牌子,雖然他看過很多奢侈品很熟悉行情,一雙眼可以說是毒得很專業了,唯一不會記的就是品牌。

 

「你在幫你媽做事,以後要接她的衣缽嗎?還是還在唸書打工?」他說著視線落到了對方耳垂上,很是自然地側身用另一邊的手挑起了下方被棕髮半掩住的墜飾,湊到眼前瞧了瞧,續道:「挺好看的,你自己做來練手的?角料用得不錯。」

「這確實是我為了練手而做的,你眼力可真好。」江蘇河雖然注意到了這姿勢的親暱,可在作品被稱讚、以及他本就不怎麼排斥與誰產生近距離接觸的狀況下,便只是含蓄地笑了笑,謝過楚懷瑾的母親對那一品牌的抬愛,就彎著唇繼續答道:「不過我目前倒還沒有要繼承衣缽的打算,暫時還只想要窩在自己的店裡,一個人單幹。」

 

「畢竟我和母親的風格也不太一樣,和他們品牌的路線也有些出入,雖說也不是不能適度配合一下,可我總覺得那樣不大有趣,也就算了。」

 

「那麼你呢?」而在他差不多也將他在這一輪對話中新發現的、對方可能好奇的點回完了,便稍微瞇了瞇眼,認真地掃視了對方一會,隨後張口輕輕地問了個問題。「也已經唸完書,在專職工作了嗎?」

 

「職業籃球員的生活,一般是怎麼過的呢?」

「我還沒畢業。」楚懷瑾坐回身,撇了撇嘴,「不過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就是鍛鍊啊,飛來飛去地比賽啊,看對手比賽或自己比賽的錄像啊,頂多有名了之後還接些代言之類的。」

 

「雖然說職業壽命不是很長應該把握一下,但我還是得先好好拿完學歷,完成答應我爸媽的條件。反正進球隊也沒那麼快……」他稍稍打了個呵欠,本有些低沈的神色眨眼間又恢復了過來,帶著點興致地望回對方,「你自己搞了個品牌?不錯嘛,也做珠寶設計嗎,叫什麼?」

「叫江波。」江蘇河見對方一副來了興致的模樣,便也笑著執手在對方的手背上寫上了自家的店名。「不過還只是間小店而已,稱不上什麼品牌,店裡販售的大部分也是裸石和原礦,真正經過設計的產品不太多。」

 

「大約也是我的脾性比較奇怪吧,比起一個人對著石頭慢慢琢磨,我更喜歡等客人上門時,聽著對方的故事定制飾品。」

 

「那讓我感覺比較有溫度一點,靈感和手感通常也會比獨自作業時好。不過也拜此之賜,店裡的營收就不怎麼高了,收支勉強打平,只剛好能付自己和店員薪水而已,沒其他多的錢了。比起事業,應該更像興趣一些吧。」說完,又瞇眼看了對方幾眼,而後笑道:「你如果想逛的話,我也挺歡迎你來。」

 

「練球不忙的話,看看寶石做消遣也不錯。」

手上有點癢,楚懷瑾沒忍住握了握,指尖無意間在對方手背上輕輕滑了一下才鬆開,依舊維持原本交疊的樣子。

 

「原礦?」他笑了聲,雙眼中彷彿亮起了滿含興味的光,就像水晶精細的切面一樣折色七彩,「挺好的。原礦有氣,市面上精緻的工藝品多了,都是人工的刻造,想來你的店會有靈氣一些,小了更有味道。」

 

「收支平衡的興趣也很好。」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溫柔賢淑的母親,面色軟了幾分,片刻後方又調侃地朝江蘇河笑道:「練球怎麼可能不忙?但之後有時間我肯定去看看,說不得還能給你一筆賞心悅目的單子,我也挺好奇我的故事做出來長什麼樣。」

 

或許是源於母親的愛好,他雖然於此道不是懷有非常大的興趣,可也對這些礦物寶石有一定程度的喜歡,看著也容易覺得賞心悅目,哪怕他自己並沒有收藏的慾望。不過依照每個人各自的故事誕生的作品意義畢竟不同,不說好奇心,光是被打上了獨一無二的個人專屬記號這點,就會讓人想要伸手擁有,也令他難得生出了點心思,倒是真的把這事放到心裡去了。

 

如果成品不錯,也許母親也會喜歡呢?難得有點新鮮生動的東西。

 

他想著,隨手就按著手機打開了記事本,遞給江蘇河,理所當然地道:「地址跟聯繫方式給我,回頭去逛逛,記得好好開門。」

「像你這樣自信又耀眼的人可不多見。」江蘇河便微微一笑,接下手機輕巧地打上了資料,再推回去。「我很期待你的故事。」

 

「來之前記得先打通電話,方便我好好招待呀。」

 

楚懷瑾的一番話說得他挺高興的,甚至還直接想起了平時收在倉庫裡,不擺在店內販售的那些私人藏品。想著似乎能拿出來讓對方看看,就開口要人提前來電了——雖說那些藏品純粹是以他個人的審美和興趣為標準而留住的,大部分也不怎麼名貴,以對方習慣欣賞奢侈品的品味和標準來說,說不定也看不上眼,可除此之外,他卻也沒什麼能招待對方的方式了,便權當是一份心意,暗自定案了。

 

這番回覆完後,目光就不自覺地再往上抬,對著那如星子般燦爛奪目的雙眼凝視了會,而後融化似的軟了軟。「其實我對運動方面的事沒怎麼涉獵,自己也不打球,所以懂得就少了,但還是想多少接觸一些。」

 

「如果方便的話,能和我分享一些你平時練球的感覺,或是經驗嗎?」

 

除了為前一段愉快的談話回禮外,他也是真有些興趣想知道對方打球時的感受。

儘管他說得就像是自己也想試著打打籃球似的……也一樣。

「你沒打過?」楚懷瑾有點驚訝,但想想有些貴族學校確實可能會剝除這些課堂項目,便又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笑道:「你自己下場打一次不就知道了?如果找不到人,之後我們私下裡隨便打球的時候你一起來啊,現成的教練和隊伍。」

 

「不過要再精進的話……實際上那種練習滿枯燥的,不說體能訓練,運球、投球,一個動作一個姿勢不斷重複然後調整,讓身體記住那個感覺,當然還要動腦分析局勢。只是打球的樂趣本來也建立在輸贏上,越練習越厲害,在比賽上得到的樂趣自然也越多,若完全不練習,每打必輸,也不見得會覺得這項活動多有趣了,都是相輔相成的。」

「是很少打,也不太擅長,運動神經不太好,容易惹人嫌。」江蘇河輕聲更正了句,再搖著頭笑說:「如果你們可以接受陪新手玩玩的話,我再去吧。」

 

他原來也不怎麼喜歡這類競技運動,雖然多少因為對方而生出了點瞭解的興趣,可真要自己下場打,大約還是體驗個一兩次便會停止了吧。他深知自己並不是那塊料,即便打球贏了人,恐怕也不會感到多雀躍。除了想和熟悉這項運動的人稍微打打,體會感覺和規則外,更多的卻是想知道對方的感受、好奇對方的心情,和一路走來的歷程。

 

他希望能對楚懷瑾有更多的認識,就如同對方方才費了幾分心思在認真聽他說話一樣,對於他而言,人跟人的交流總是互相的。他並不喜歡只收不給,有時候眼緣對了,也會不吝嗇地多給一些。

 

楚懷瑾就剛好處於這個範疇內。

 

「那你是因為獲勝的成就感,才開始打算要當職業選手的麼?」他自覺問到了比較深入的問題,便稍稍抬起身子,轉著腰瞧向對方,並且笑得滿眼和煦。「一開始又為什麼會想開始打球呢?」

 

「我對這些事也有點好奇,如果你能告訴我,我會很高興的。」

「來啊,不然他們總輸給我也很鬱悶,正好調節一下。」楚懷瑾半點不謙虛,笑道:「或者我帶著你讓他們更深切地感受到被碾壓的快感也可以,還讓你有臨場VIP席位近距離觀賞我的英姿呢。」

 

「獲勝的成就感……肯定有一部份是吧,想要贏,想要站在更大的賽場,想要打出更漂亮更經典精彩的球,想衝破重重阻礙當場上最自由的那一道風……」彷彿陷入了想像,他微微瞇起眼,神色有一瞬間的朦朧,「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看職籃,可能只是有一天不小心看到的吧,就愛上了那穿梭場上的身姿,把最厲害的、閃耀得像顆星星一樣的球員當作偶像,什麼都想和他一樣。」

 

「你仔細聽過嗎?灌籃的聲音,在球面擦過球網的那一瞬間,熱血沸騰得令人雞皮疙瘩,隨著整場高潮,緊接著就會是鋪天蓋地的喊聲、歡呼聲,和掌聲。」他喟嘆般地呼了口氣,面上是掩不住的神往,雙眸在昏暗的機艙中折了一小束窗外的光而特別明亮,「剎那間思緒都被蒸發,得到過一次就想要再抓住更多、更多,忍不住就想邁開腿去追,越遠越讓人著迷。」

 

「就連球鞋擦在蠟面上的聲音都讓人愉快振奮。」他眨了下眼,接著朝江蘇河一挑眉,勾唇頗富興味地道:「你懂嗎?那種掙脫、自由,和昇華的魅力。」

或許任何事做到了極致,都會品嚐到那種滋味吧。

 

「聽起來很令人心往神馳呀。」

 

江蘇河以欣賞的目光看著對方,就如同在看著原礦被拋光的過程似的,看著那粗糙的石面給抹去了,露出裡頭璀璨剔透的芯,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他想就是這樣魔法般的過程才會使許多人認為它具有魔力,就一如他聽著楚懷瑾的描述、看著對方專注而自信的表情,就重重地讓這人內在的光采給切中了似的。

 

「我想,我應該無法輕易體會那種感受。」他似是因此感到親近,笑得便越發自然了,一雙眼也倏地閃起了光輝。「不過嚮往自由,追逐夢想的感覺,應該人人都能明白吧。」

 

「我在切割礦石,琢磨器具,設計飾品時,也總想著要追求極致,發掘最美麗的地方。有時還會覺得這些礦石裡好像充滿了靈魂,想著我一定替它們找到一個開口,一個自由而無拘無束的環境,讓它們在我手裡盛大地綻放,轉變成截然不同的形體,由物體昇華為藝術——這或許就和你描述的那種感受、或者追求,有某種相似之處吧。」

 

說著,便又笑了出聲。「不過聽你說完之後,倒沒這種想法了。」

 

「只巴不得現在就奔到球場邊,看一場精彩、刺激,還有你在場上的球賽。」而後便眨了眨眼,口吻認真,可神態裡卻又帶了絲薄薄的調笑意味。「我想你在場上追逐的樣子……」

 

「一定很有魅力吧。」

楚懷瑾聞言,神色間既滿意又自得,一副「我知道自己就是這麼耀眼」的模樣,下顎不自覺地昂起,對江蘇河的識相是越看越順眼。「那當然。但你再想,現在也不行,得等回去再說,比賽的話還要看賽程,在那之前你只能忍著了。」

 

「你運氣挺好,這個時候認識我,要看現場一點也不難,等將來我進了職籃,票價可就貴了,想看還不一定看得到呢,只能看轉播了,那可損失不小。」他毫不害臊地說著,彷彿自己成為巨星受人追捧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沒有第二種不如人意的可能。「而且,要是你給我的故事做的成品不錯,我戴著還免費幫你打廣告呢,以後那可是要收代言費的。」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給我的那一份,你可得用一百二十分的心啊。」雖然同樣無法體會對方嘴裡的靜態活動如何能有和自己打球相似感受,卻也不妨礙他欣賞贊同那理念本身,並隨之生出了更多的、對美的一種期待。便是他平日不愛在身上掛綴飾品,一想到能擁有這般充滿靈氣和意蘊的物件,也不免要開了先例。

這番有些自戀的話倒是連江蘇河也有些接不下去,可想著對方可能就是有實力才敢這麼誇口、能上國家隊的實力要怎麼著也不會差到哪去、還有羅奈爾得也認這人當老大的多重前提下,便只是輕輕笑了笑,再「嗯」了聲,「我會多用幾分心的。」如此說著,就當是應了。

 

可其實影響他決定的多半還是他對楚懷瑾的興趣程度。若不是他覺得對方整體而言挺有趣的、想法新鮮、口才也還不錯的話,聽到這樣失禮的要求大概就會直接禮貌拒絕,陪完笑臉後就再也不把聽過的話當一回事了——何況他現在也聽得出來,楚懷瑾是有些欣賞他的,而在他並不討厭對方,又對這人有些好奇的情況下,他怎麼瞧對方都挺順眼的,接納那幾句自吹自擂、無關痛癢的發言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而且聽起來也挺可愛的,不是嗎?

 

這麼想著,又笑著看了楚懷瑾幾眼後,便再度開了口:「現在會睏麼?」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我想我剛才打擾到你休息了。」

雖然把人吵醒了個徹底之後再來說這句話顯得有些矯情了,楚懷瑾也不是很介意,更沒接受到那點接不下話才轉移話題的婉轉,只抬手看了眼錶,見時間還有一會便點頭窩回座位,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累了,適時地又打了個哈欠,方道:「那我再瞇一會……」

 

單手戴上眼罩,他沒抽回手,很快地安靜下來,睡不著也好好地閉目養神去了。

江蘇河便又瞧了對方幾眼,抿著笑看楚懷瑾那靜下來後看上去竟有幾分乖巧的模樣,再將目光轉開,望著眼前的機艙發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手上的溫度影響了,他居然也覺得有幾分睏了,不一會兒,便闔上眼,墜入了一個平穩而安全的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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