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軍的耳朵有半隻是殘缺的。

那像是被咬掉了一塊似的，斷面呈現齒痕狀的黑色貓耳，看上去有點兒可憐。

 

不過反正也沒誰敢笑他。

他也只有出席某些正式場合，會需要戴個帽子禮貌性地遮掩而已。

 

除此之外那標志性的殘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曬在那兒好多年。

 

直到他領養了七，一隻耳朵肖似獰貓——不對，是猞猁吧——的瘦小貓咪。

 

他一開始正逗著七玩呢，原本是看著他對孤兒院裡的其他人挺凶，才把對方領回來的。

沒想到除了不甚親人以外，待在他家裡倒是挺乖，還有點怕生，頭幾天總是窩在同一個地方，沒敢出來探索房屋的各個角落。

 

那淺金色的眼睛在被窩裡亮著，宛如兩盞燈泡似的詭異，可從陸三軍的角度看來，卻可愛極了。

 

野得可愛。他想。

 

之後的幾天，他總在幫七洗澡的時候被七轉頭啃咬，可對方沒下重口，咬了他之後倒是懊惱，耳朵都垂下來了，像是正為著某種不可迴避的生理反應在苛責自己似的。

 

當他談到養育的問題，七的眼簾立刻顫了顫，短短的尾巴不自然地擺動著，像是很怕被他拋棄似的。

 

小麻煩精。陸三軍笑著，腦內的思考還挺矛盾。真乖。

 

彼此熟悉之後的日子，其實過得還挺順心。

 

唯一的煩惱，大概就是七最近總要盯著他的缺耳看，表情憂心忡忡的，對上他的視線時卻總是要躲開，裝作若無其事，尾巴和耳朵的毛卻微微地炸了點，焦躁地躲避著他。

 

還是挺可愛。

 

「七，過來。」可陸三軍卻有些看不得對方逕自煩惱，將人招到膝蓋上之後，就摸了摸對方的尾耳，安撫似的舔了舔他的髮，然後說：「我的耳朵有什麼好看的，嗯？」

 

「……」七抿了抿唇，皺著眉，好像欲言又止，但還是說了：「在想您……會不會疼……」

 

他問完卻覺得自己有點笨，那麼多年的傷，就算當時疼，現在大概也不疼了。他是想關心主人，但是關心聽上去又好像有些傲慢了。

 

陸三軍看起來不會為了這種事而難受。

 

可他卻有點想摸摸對方的耳朵……只是這種事太逾矩了，他連提都不敢提。

 

陸三軍卻只是沖著他笑，伸手揉了揉他的眼角，然後拉著對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缺耳上，蓋在那裡。

 

「你摸一摸，就不疼了。」

 

他聽起來是想開玩笑，因為這新鮮的話語，這從未有人膽敢又或是有動機來對他表達的關心。看七瑟縮著小心地揉起了他的耳朵後，他臉上的笑容便更柔了點。

 

他低頭給了七幾個吻，是獎勵也不是獎勵。

 

他吃了七的動作很輕柔，大約不是獎勵，只是喜歡而已。

 

或許他有一天會和七說缺耳的故事，會說他曾經是兄長的影子，因為那白癡沒事搞砸了事惹了人，害得他也必須被咬掉半隻耳朵。因為這事情既可笑又荒謬，他原本是不想那麼快取代對方的，就因為缺耳而動了念頭。

 

他其實不在意，也不覺得屈辱。

他想他說給七聽，七也不會哭。

 

可七怕他疼，他想了想。

 

還是決定先好好疼七，以後的事，或者說，過去的那些事。

 

就留在未來的某一天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