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蘇〉

－礦石狂想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魔法師，住在山上的高塔裡。

他擁有一種可以把心意幻化成礦石的魔法。

時常有戀人上山來請他施法，把心底的感情化作各種美麗到礦物來送給伴侶。

 

他有一個笨拙而經常失戀的朋友，時常捧著自己破碎的心送人，這回終於送出了一顆形狀完整而堅硬、外表毛茸而雪白的纖維鈣矽酸石，給他那新追求的像兔子一樣羞怯的伴侶。

 

還有個驕傲自矜，有點壞心眼的金髮青年，上回笑著找到了他，弄了兩顆紫水晶來當場送給伴侶。

 

青年的伴侶原來表情冷峻像是冰塊，收了那水晶之後卻一下子就柔和了不少，開口請他也給青年弄一塊礦。

 

於是青年手上立刻多出了一顆精巧皎潔的月光石。

 

一個滿頭捲毛，笑容溫煦的男子，某天也靦腆地跟著一個相當開朗健壯的男人上了山，兩個人卿卿我我地變了塊柱狀方解石與黃鐵礦共生的石頭在那兒看個不停，然後開心地下了山。

 

又有一個裹著黑衣梳著油頭的權貴挽著一個頸帶項圈的纖瘦少年上了山，是碧璽與紅石榴。

 

一個冷厲嚴肅的青年和一個端莊優雅的青年捆著長長的袖擺上了山，是雄黃和雌黃共生。

 

兩個軍官一暴躁一靈動地攀到了山頂，弄了塊異常溫潤的葡萄石出來。然後那靈動的軍官就蕩著半長的亞麻灰頭髮笑了出來，滿懷愛意地纏了那暴躁的軍官一會。

 

有一對仙人從雲端下來，從魔法師那裡要了片瑪瑙與透石膏走。

 

一個有反社會人格的可怕青年帶著一個緊張得要死的小傢伙過來，讓那個小傢伙像吉娃娃似的顫抖著求了對藍寶石和紅寶石走，然後戳了戳小傢伙的腦袋，口氣脅迫又自然地讓小傢伙先是抖了下又笑了出來，傻兮兮地捧著寶石和對方獻寶。

 

真是他看過最奇妙的戀人了。魔法師想。

 

然後是一個傻傻的大個子和一個喘到快斷氣的貧弱青年，帶了塊比拳頭還大的綠幽靈回去。

 

一個少了腿的小孩兒和一個沉默的黑膚隨從，帶了塊清透的茶色水晶和一顆小小的青金石回去。

 

像養寵物一樣顧慮著一直在睡覺的同伴的青年則得到了堇青石與鈦晶。

 

一個笑得有些傻氣的青年和一個禮貌而有些疏離的青年並肩上了山，帶走了一塊不規則狀的彼得石，還有一顆精緻的鑽切丹泉石。

 

山上的魔法師一向樂於幫助所有人，他喜歡觀察他們，也喜歡看他們發散的喜悅。

 

後來毛茸茸的纖維鈣矽酸石旁多出了一塊盛大而可愛的沙漠玫瑰。

 

魔法師守候在山上又為情侶們變出了不少石頭，日子過得既安穩又溫馨。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了對面高塔裡住著的王子。

 

霎時間他的魔法開始失控，日光螢石、太陽石、燦爛的黃水晶、鑽石、玫瑰石、魚眼石和拉長石如雨一樣降在了高塔裡，然後嘩啦啦地滿溢出去。

 

魔法師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會，第一次失了從容地在高塔裡外捲起袖子，毫無形象地忙碌著，捲曲的褐髮都因為汗水而凌亂，一絲一絲地貼在他的臉上，長袍也有些濕了，在水晶的折射下看起來格外悶熱。

 

然後一道陰影擋住了他。

是對面高塔住著的王子。

 

「……有什麼事嗎？」

 

魔法師露出了春風般和煦的笑，試著挽回形象和表現風度。

 

但周遭卻又突然啵啵啵地憑空出現了幾顆心型的海洋碧玉，噹噹噹地落在了附近的一堆礦上，引起了一連串碎裂的聲響。

 

他臉上的笑真是快要繃不住了，又乾巴巴地補了句：「如你所見……我現在很忙。」

 

「聽說你能把心意變作礦石。」王子的臉上掛著驕傲的神情。「這些都是你為我而做的吧？」

 

「不，我……」

 

魔法師還想狡辯，可失控的魔法馬上出賣了他，弄出了一堆又一堆閃亮而燦爛，所有他認為可以用來形容王子的礦石，搞得他窘迫地垂下頭來，想掩飾由脖頸逐漸蔓上來的潮紅。

 

而他的王子在這一片絢麗的混亂中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接了個濕而纏綿的吻。

 

……

 

江蘇河恍然地從夢裡面醒來，摸了摸自己的身周想著那一堆失控的石頭呢？懵了好一陣子才想起剛剛的一切只不過是場奇妙的夢罷了，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翻身看向睡在一旁的楚懷瑾，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腰。

 

大約是時間接近早上了，楚懷瑾被這麼一碰就醒了，惺忪地睜開了眼，沉著聲音道：「……怎麼醒這麼早？」

 

「做了個奇怪的夢。」江蘇河一面應著，一面往對方那兒貼，「你今天要去練球嗎？」

 

「要。」

 

楚懷瑾瞇了瞇眼，大概是還有些睏，便也沒說什麼，只把人再摟進懷裡順手摸了摸頭。「時間還早，再睡一會。」

 

「嗯。」

 

江蘇河也沒有要說故事的意思，對於他來說那場夢實在有點兒荒謬，而且內容也讓他倍感羞窘，實在不想再回憶一次，也不想再次夢到，便將頭更埋在楚懷瑾的懷裡，再次闔上眼。

 

結果他還是夢到了那奇怪的夢的後續。

 

魔法師跟王子結婚了，那滿山滿谷魔法製造出來的礦石都是魔法師的嫁妝，他們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醒來的時候便忍不住笑了出聲，覺得真是傻里傻氣。